残月西沉时,陈恪就着窗棂漏进的月光,把最后半块桂花糖糕塞进嘴里。
糖渣沾在唇角,他伸手去抹,指尖却顿在半空——木板床上的林疏月突然翻身,腕间银铃轻响,那柄断刃竟从她枕下浮起三寸,缺口处泛着幽蓝微光。
醒了?他歪头看她,声音放得很轻。
林疏月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
晨光正顺着窗纸裂缝爬进来,在她眼尾镀了层淡金。
她盯着悬浮的断刃,喉结动了动:这把剑......在喊我。
陈恪挑了挑眉。
他昨晚就发现这剑不对劲,此刻见林疏月眼底翻涌着细碎的光,像雪地里压了千年的冰突然要化,便把糖糕纸团随手一抛,坐直身子:喊你做什么?
认主?
不是认主。林疏月坐起来,伤处牵动得她倒抽冷气,却仍伸指抚过断刃缺口,是......唤醒。
断刃嗡鸣陡然拔高,震得窗台上的粗瓷碗嗡嗡作响。
陈恪感觉有股凉丝丝的气顺着掌心往上窜——他不知何时已握住了断刃另一头。
两人指尖相距半寸,中间浮着道若有若无的光链,像根极细的银线,串着星星点点的剑气。
试着运转《剑心通明诀》。林疏月声音发颤,我父亲......我父亲传我的入门心法。
陈恪一愣。
他前世虽混市井,到底看过几本仙侠小说,知道这种顶级心法哪能随便外传?
可此刻林疏月眼底的迫切不似作伪,他便依言闭眼,按照记忆里的口诀引气。
这一引,他差点栽倒。
丹田处原本像团乱麻的灵气突然活了,顺着奇经八脉往上窜,在指尖凝成半寸长的光剑。
那光剑转了两圈,咻地破窗而出,正撞在院角半人高的青岩上。
轰——
碎石飞溅时,赵铁柱端着的粥碗当啷掉在地上。
他张着嘴傻站在门口,身后挤了七八个端着扫帚、扛着水桶的杂役弟子,全瞪圆了眼。
恪哥!你、你刚才使的是剑招?!铁柱蹲下去捡碗,手都在抖。
陈恪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抬头,就见院外围了一圈外门弟子。
有几个他认识,是常跟在李德海身边的狗腿子,此刻正交头接耳:听说他之前连引气都不会,莫不是偷学了什么歪门邪法?我看是瞎猫碰死耗子!
人群里突然冒出个尖嗓子:有本事跟老子比划比划!说话的是外门弟子王二牛,上个月还把陈恪的洗衣盆踢进过粪坑。
他拍着胸脯往前挤,腰间铁剑晃得叮当响,你要是能接我三招,老子给你磕三个响头!
陈恪懒洋洋倚在门框上,手指还沾着糖渣。
他刚想开口说懒得动,身侧突然掠过道白影。
林疏月不知何时站到了院中央,断刃在她掌中泛着冷光,发带被剑气掀得猎猎作响:我替他接。
王二牛愣了。
他上下打量林疏月,见她面色苍白,腕间绷带还渗着淡红,嗤笑一声:小娘子长得倒俊,可这伤...
话音未落,林疏月脚尖点地。
陈恪瞳孔微缩。
他明明看见她动得很慢,慢得能数清她发间飘落的碎发,可等王二牛的铁剑刺出时,断刃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第一招。林疏月声如碎冰。
王二牛额头瞬间冒出汗来。
他想抽剑后退,却发现剑身被剑气黏在原地,连手腕都在发抖。
第二招是外门弟子李三。
他使的是流星锤,抡圆了砸向林疏月头顶。
林疏月不躲不闪,断刃斜挑,锤链咔地断成两截。
李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剑气掀得撞在院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第三招、第四招......直到第五个弟子被震飞,围观人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风过竹林的沙沙声。
林疏月垂着的手背青筋凸起,断刃上的光淡了又亮,亮了又淡——她在硬撑,陈恪看得清楚。
够了吧?他踢开脚边的碎石,慢悠悠走过去,师姐,歇会儿。
放肆!
炸雷般的吼声惊飞了院角的麻雀。
李德海甩着拂尘挤进来,青纹鳞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盯着林疏月腰间的剑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立刻板起脸:外门杂役院何时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
擅闯外门,私斗伤人,你可知犯了多少条门规?
林疏月刚要开口,陈恪已经挡在她身前。
他歪头看李德海,唇角挂着笑,眼底却没半分温度:她是我请来的客人。
客人?李德海冷笑,杂役也配请客人?
执法堂的人呢?
把这贱......
陈恪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气浪。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见李德海像被人抽了线的风筝,踉跄着退了三步,撞翻了身后的石凳。
林疏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陈恪低头,见她指尖冰凉,却带着滚烫的剑气:你的剑意......和我父亲的......
都给我上!李德海捂着发疼的胸口吼,把这两个逆徒拿下!
十几个外门弟子举着兵器冲过来。
陈恪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根草茎叼在嘴里——这是他前世街头打架时的习惯。
懒人三式第三式。他轻声道。
灵气如潮水般涌遍全身。
陈恪没动,林疏月却动了。
断刃与他指尖的光剑共鸣,两道剑气交织成网,那些冲过来的弟子像被风吹的纸片,扑通扑通摔了满地。
杂役院安静得能听见露珠从竹梢滴落的声音。
陈恪弯腰捡起地上的糖糕纸,抬头时正撞进李德海怨毒的眼神。
他漫不经心吹了吹草茎,余光瞥见演武场方向的树梢上,有道灰影一闪而过——是某位长老的道袍。
看来......他转头看向林疏月,后者正倚着墙喘气,发间沾了片枯叶,我真的不能一直躺着了。
当晚,杂役院的流言就像长了翅膀。
有人说陈恪是隐藏的剑修天才,有人说林疏月是叛门余孽,更有人说看见李德海黑着脸冲进了执法堂。
而陈恪躺在竹席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听见隔壁铁柱翻来覆去念叨:恪哥,明天外门大比的帖子该发下来了......
他闭了闭眼。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躺平的日子,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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