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后，教室里闷热的空气被走廊的风劈开，楼道口的灯忽明忽暗。最近，林初夏和江以晟的qq聊天已经成了每天必备的“日程”。
不是长篇大论，而是断断续续的几句问答，有时聊作业，有时聊同学八卦。江以晟永远是那种“惜字如金”的姿态，冷冷淡淡，字数从来不超过十个。可林初夏却乐此不疲，像小猫不停拍打毛线团，把一段原本可能寡淡的关系生生拉出了温度。
她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每天晚安前那句“早点休息”，江以晟大多只会回一个“嗯”，可她还是要发。因为她知道，她会因为这一声“嗯”而睡得更好。
第二天课间，林初夏趴在桌上，心里打起小算盘。
如果直接问江以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肯定会被他用那句“不关心”敷衍过去。思来想去，她把脑袋偏向后排，冲栗泽挤了挤眼睛。
“帮我打听点事。”她压低声音，眼神闪着坏笑。
栗泽从书堆里抬起头，一脸警惕：“又是什么幺蛾子？”
“你不是跟他一个打球的圈子嘛，顺便问一句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呗。”
林初夏说得心虚，却还是故作自然地翻着笔记。
栗泽盯了她几秒，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啧”了一声。
下午训练后，男生们在球场边喝水。栗泽拿着水瓶，走到江以晟身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哎，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江以晟没抬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声音淡淡的：“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栗泽故意笑，“别装得跟和尚似的，总有偏好的吧？”
篮球场的风带着汗味和夏末的凉意。江以晟沉默了几秒，像在想要不要回答，最后才慢慢开口：“傻傻的吧，不太聪明的那种。”
栗泽愣了下，盯着他笑出声：“行啊你，还挺具体。”
江以晟没理他，把水瓶放下，拿起球重新拍了起来。球在地板上反弹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把话题生生打断。
这个消息被栗泽带回来时，林初夏差点没从原地跳起来。
“傻的？！”她瞪大眼睛，“那我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我很聪明的啊，成绩也不差……”
栗泽斜靠在她桌边，摇头：“你这话说得，像是嫌自己太优秀。”
“可这不是重点啊！”林初夏小声嚷嚷，脑袋里轰轰直响，“他居然喜欢傻的……我该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她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自我怀疑，低着头往外走，嘴里还嘟嘟囔囔。栗泽正想伸手拉她，却晚了一步。
“砰——”
她直接撞到走廊的柱子上。
声音闷响，像是书包撞墙，却又清楚得让人心惊。林初夏的额头一瞬间红了一块，疼得眼泪差点冒出来。她吸了口气，捂着额头蹲下去，嘴里小声骂：“哎呀……要死了要死了……”
栗泽捂脸，恨不得原地蒸发：“我刚想喊你……你自己非得往前冲。”
这一幕恰好被教室里的江以晟看见。
他原本正坐在座位上，指节修长，转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笔在他手里转得极稳，顺着关节轻轻绕一圈，又落在指腹之间。眼神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似乎心不在焉。
窗外的动静闯进来时，他抬了下眼，就看见林初夏捂着额头蹲在柱子边，栗泽满脸无奈地站在一旁。
她疼得脸皱在一起，却还小声碎碎念，像只受了伤还嘴硬的小兔子。
江以晟眼神一顿，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指间的笔差点没接住，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栗泽蹲下来问，声音带着点烦躁，“你这额头都肿了。”
林初夏死撑着摇头，眼睛还泛着泪花，嘴硬得很：“不用不用……再忍一忍就好了。”
栗泽盯着她，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你真的聪明吗？我看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倒真像是江以晟会喜欢的类型。”
林初夏怔了怔，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猛地一拍脑门：“对啊！我可以装啊！”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愣住了——因为那一拍正好拍在刚才撞柱子的地方。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整张脸皱巴成了一团，手忙脚乱地又把脑门捂住，眼泪差点涌出来。
周围有同学已经忍不住偷笑出声。栗泽彻底无语，伸手想去拉她起来，又硬生生忍住，摇着头笑到不行：“你还真不需要装啊，你这智商表现，简直是天赋型选手。”
林初夏蹲在那儿，半是窘迫半是疼，耳朵烧得通红。她嘴里小声嚷嚷：“不许笑……真的很痛……”
可心里某个角落，却莫名泛起一点点微妙的希望～～
也许，她真的可以靠“傻乎乎”闯进江以晟的世界。
下午的英语课，风扇转得慢悠悠的，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瞌睡气息。林初夏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皮打架。她本来是想偷偷回头瞄一眼后排的江以晟，结果眼神没聚焦几秒，就开始昏昏欲睡。
“林初夏！”
老师在讲台上一声厉喝，把她惊得猛地直起身。她连忙抓起桌上的英语书，紧紧竖在胸前，像护身符一样。
全班爆发出一阵哄笑。
因为——她书拿反了。
老师皱眉：“你倒是说说，现在读第几课？”
林初夏眨巴眼睛，翻翻书，支支吾吾：“啊……呃……第……第四……”
她随便瞎猜，声音却越来越小。
“出去站着！”老师拍了下讲台，声音冷硬。
林初夏脸腾地红了，急急忙忙抱着书往外走。经过过道时，桌椅的缝隙里传来窃笑声，她只好鼓起腮帮子，低头跑出去，心里还小声嘀咕：“我就试试翻过来长得一不一样嘛，用得着罚站吗……”
门外的走廊里，风从半开的窗子灌进来，吹得窗帘微微鼓起。林初夏背靠在墙上，先是低头踢着脚尖，踢了两下，觉得无聊，又蹲下在地上无聊着。
她一会儿托腮望，一会儿又左右摇晃，最后干脆哼起小曲，像只被放逐的小猫。
教室里，江以晟目光淡淡地落在习题册上，可笔尖停了许久没有动。余光一偏，就能看到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天晚上，林初夏照着镜子，一脸严肃地练习表情。
她先学着让眼神空洞一点，再把眉毛往上挑，嘴巴微微张开。看着看着，她自己都笑出来了，差点没把枕头咬坏。
“完美。”她在镜子里比了个胜利手势，“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傻白甜初夏。”
………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开始了“装傻大计”。
每天课间，如果江以晟没出教室，她就会端着练习册走到他桌边，一脸认真又略显迷茫地开口：
“江老师，这道题我不会。”
江以晟侧眼看她一眼，笔尖顿了顿，还是低头写了几笔，把关键步骤点出来。
“哦……”林初夏恍然大悟般点头，心里却在偷笑：完美，距离缩短一厘米！
可很快，她的演技就露馅了。
有次江以晟指着几何题上的辅助线，淡声问：“你画过辅助线吗？”
林初夏一愣，慌不择言：“辅助？辅助不能吃线。”
空气安静了两秒。
江以晟手里的笔差点没握稳，眼皮抬了抬，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认真的。
林初夏却一点也没意识到，得意洋洋地仰头：“看吧，我就是笨得连辅助线都不懂。”
讲台上风扇吱呀转着，发出细细的声响。江以晟没拆穿，只是低头写字，肩膀轻轻抖了一下，不知是忍笑还是叹气。
而林初夏站在一旁，心里已经暗暗庆祝：完美，第二步成功！
她完全不知道，在江以晟眼里，她所有的小把戏，早就一清二楚。
江以晟原本课间很少待在教室。
要么跟几个熟得打球的同学出去透口气，要么靠在走廊栏杆边，迎着风发一会儿呆。教室的喧嚣，他并不习惯。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习惯悄悄变了。
林初夏抱着练习册走来的次数多了，每次都皱着眉，一本正经地喊：“江老师，这题不会。”
她的眼神总是认真，却藏不住底下闪着的小光，好像把提问当成了一场小小的冒险。
江以晟本来没打算理会，可久而久之，课间的脚步就不自觉留在了座位旁。
他明明可以出去走走，却只是翻开练习册，静静等着。
就像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江老师，这题不会。”她又站在他的桌边，声音里带着一点得意。
江以晟低下头，提笔，把关键步骤淡淡写下去。
他心里清楚，她并不是不会。暑假的作业上，她早就把类似的题写得干净利落。
可他依旧没有点破。
只是任由她一次次来，一次次装傻。
直到有次他顺口问：“你画过辅助线吗？”
林初夏愣了愣，脱口而出：“辅助？辅助不能吃线。”
江以晟握笔的手指顿了一下，险些没忍住笑。抬眼时，她正昂着下巴，一副“看，我就是这么傻”的模样。
教室里风扇转得慢，纸张被风吹得轻轻翘起。江以晟看着她，心口忽然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怎么会有人，连装傻都装得这么傻。
更可笑的是，她自己还洋洋得意，以为天衣无缝。
江以晟低下头，把视线重新放回纸面，唇角却不可察觉地勾了勾。
那笑意极淡，淡到像一滴水落进湖心，只有他自己知道湖面正荡开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