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翔端坐马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冒起宗。
这位前山东布政司参议，
淮扬名门冒家的掌舵人，
此刻脸上再无半分世家大族的矜持与算计，
只剩下惊惶、绝望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
明路？张凤翔的声音平淡无波，
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仿佛谈论的只是天气，
冒参议，你也是宦海沉浮过的人，
难道还不明白？
陛下金口玉言：
改革不是请客吃饭，
是要杀几个人砍几颗脑袋的。
你冒家不识天威，
竟敢将主意打到陛下亲手开垦的皇庄上，
妄图摘取新政果实，动摇国本！
这，就是明路。
他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入冒起宗的心脏：
陛下给了你们体面，
让你们以‘流贼’的名义去死，
保全你冒家最后一点‘名门’的遮羞布。
这，已是天恩浩荡了。
不——！冒起宗猛地抬头，目眦欲裂，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张凤翔！你好狠！朱由检好毒！
我冒家世代忠良，
岂容尔等如此污蔑屠戮！
江南士绅不会放过你们的！
天下士林不会放过你们的！
忠良？张凤翔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至极的冷笑，
兼并土地，隐匿田亩，逃避赋税，
国难之时弃地而逃，
如今又妄图抢夺朝廷活命之粮！
这就是你冒家的‘忠良’？
至于江南士绅、天下士林…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同样面无人色的如皋知县陆晨和一众地方官绅，
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
陛下有旨：凡阻挠新政、动摇国本者，
无论出身门第，皆为国贼！
当诛九族！冒家，便是榜样！
尔等若有不服，大可一试！
他不再理会瘫软在地、
状若疯癫的冒起宗，
对身边的亲卫冷声下令：
陆知县受惊过度，需好生休养。
来人，护送陆大人及诸位乡绅回府‘静养’，
无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擅离！
如皋城防，暂由本官接管！
一队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上前，
几乎是挟持着魂飞魄散的陆晨和瑟瑟发抖的其他官绅离开现场。
封锁消息，控制局面，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此刻，如皋县城内，
早已是人间炼狱。
吴孟明率领的两百名流贼——
实为最精锐的锦衣卫缇骑，
在城门洞开的瞬间，
便如黑色的死亡洪流般涌入城中。
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冒府！
奉闯王令！杀贪官！
分浮财！挡路者死！
吴孟明故意嘶吼着流贼惯用的口号，
手中绣春刀寒光一闪，
将一名试图阻拦的冒府家丁劈翻在地。血
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流贼！流贼进城了！
快跑啊！
街面上瞬间大乱，
百姓惊恐奔逃。
冒府那高耸的门楼和森严的朱漆大门，
此刻在锦衣卫眼中如同虚设。
数名力士抬着沉重的撞木，
轰隆一声巨响，
大门应声而碎！
杀进去！鸡犬不留！
吴孟明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只有执行皇命的冰冷杀意。
冒府内顿时哭喊震天。
护院家丁在训练有素、
装备精良的锦衣卫面前，
如同土鸡瓦狗，
瞬间被砍杀殆尽。
华丽的厅堂被砸毁，
珍贵的瓷器玉器碎裂满地。
锦衣卫如同精准的杀戮机器，
按照名册（王承恩东厂提供的绝密名单）
逐屋搜杀冒家直系、旁系男丁，无论老幼。
冒襄那引以为傲的书房，被付之一炬，
无数珍本古籍化作冲天烈焰。
女眷的哭嚎声凄厉绝望。
按照朱由检灭其满门的旨意，
她们同样在劫难逃。
绣楼闺阁，变成了屠宰场。
冒起宗引以为傲的世代簪缨底蕴，
在绝对暴力的皇权碾轧下，
脆弱得如同纸糊。
金银珠宝、古董字画、
田契地契被粗暴地搜刮装箱。
冒家数代人巧取豪夺、
苦心积攒的庞大家业，
正以流贼劫掠的名义，
飞速流入皇帝的私库和即将充盈的军资。
火光、浓烟、惨叫、鲜血……
将昔日繁华雅致的冒府彻底吞噬。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如皋县城上空，
压得人喘不过气。
城内的百姓紧闭门窗，瑟瑟发抖，
听着那来自地狱般的声响，
无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都明白，
这绝不是普通的流贼！
但没有人敢说破。
城外，冒起宗听着城内隐约传来的惨嚎与火光，
老泪纵横，浑身筛糠般颤抖，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最终一口气没上来，
竟活活气死在张凤翔的马前！
双目圆睁，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张凤翔冷漠地瞥了一眼冒起宗的尸体，
仿佛只是看到路边倒毙的一条野狗。
拖下去，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他淡淡吩咐。
淮安，行宫。
当如皋方向的快马将
流贼突袭如皋，冒家阖门罹难，
家财尽遭劫掠的噩耗传回时，
朱由检正在批阅奏章。
他放下笔，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知道了。他平静地对跪在地上的信使说道，
随即看向侍立一旁的王承恩，
王大伴，冒家被‘流贼’所劫，
其田产、商铺、浮财皆为无主之物。
着东厂会同户部、淮安府，
立即清点接收。
武家墩那二十万亩良田，
即刻并入皇庄，
原冒家佃户，
若愿入屯堡者，
按屯堡新户安置。
其余田产商铺，
估价发卖，
所得钱粮，
七成充入内帑，
三成拨付兵部，
充作新军饷械之用。
老奴遵旨！王承恩心领神会，
立刻躬身应道。
陛下的手段，快、准、狠！
冒家的血肉，
将迅速转化为支撑新政和抗清的养分。
蒋德璟和张凤翔也在殿内。
蒋德璟心中微叹，
虽知这是必要的雷霆手段，
但如此酷烈，
仍让他这位传统士大夫感到一丝寒意。
张凤翔则眼神锐利，
只有钦佩。
乱世用重典，陛下此举，
彻底斩断了那些觊觎新政果实者的妄想！
陛下，张凤翔上前一步，
如皋善后已毕。
冒起宗当众气毙，
臣已命曝尸。
陆晨等地方官绅已被严控。
冒家覆灭之讯，
此刻应已如惊雷传遍江南。
朱由检站起身，
走到窗前，
望着南方阴沉的天空：
惊雷？不够。
朕要的是晴天霹雳，
要的是让那些心存侥幸、
首鼠两端、甚至暗中勾连南京的江南硕鼠们，
肝胆俱裂！蒋卿！
臣在！
你以兴明会中央处和内阁首辅的名义，
再拟一份通告！
通告所有兴明会成员，
以及我们控制下的所有府州县官员！
朱由检的声音斩钉截铁，
通告内容：其一，详述冒襄如何无理强索皇庄田亩，
其家族如何长期隐匿田产、
逃避赋税、鱼肉乡里之罪状！
其二，公布冒家因贪婪无度，
招致‘流贼’报复，阖门尽灭之‘事实’！
其三，重申朝廷垦荒新政乃活民救国、
充实军资之国策，绝不容动摇！
其四，严令各地官员，以此为鉴，
全力清查辖内无主荒田，
加速推进皇庄屯堡建设！
若有豪强劣绅胆敢效仿冒襄，
妄图索要、阻挠、破坏屯垦者，
无论其背景多深，名望多高，
一律严惩不贷！
地方官若处置不力，
或与之勾结，视为同罪！
朕绝不姑息！
朱由检猛地转身，
眼中寒光爆射：
告诉他们！
这大明江山，是朕的江山，
更是千千万万无地流民、
前线将士的江山！
不是那些蛀空了国家、
吸干了民血的所谓‘名门望族’的私产！
顺新政者昌，逆新政者亡！
冒家，就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榜样！
臣…遵旨！蒋德璟心神剧震，
他感受到陛下话语中那股破釜沉舟、
涤荡乾坤的决绝意志。
这份通告一旦发出，
无异于向整个江南的旧有秩序宣战！
如不符各位彦祖口味，
请大大们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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