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紧身上的狐裘,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
永冬之渊的风像淬了毒的针,刮得人脸生疼。
苏清欢的归墟残卷在袖中发烫,那是指引银棺轨迹的方向标;林雁秋的断风刀裹着兽皮,刀鞘上结了层薄冰——她今早说,极寒能让刀刃更利;顾九娘缩在我身侧,指尖却悄悄勾住我腰带,像只怕冷的小兽。
前面山谷。苏清欢突然停步,残卷自动展开,泛黄的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
她鬓角的银簪微微发亮,那是灵脉探识术启动的征兆,灵气紊乱带,和银棺坠落时的波动吻合。
林雁秋把刀抽了半寸,金属摩擦声惊飞几只雪鸦:我先去探路。话音未落人已冲出去,皮靴踩碎冰壳的脆响在山谷里荡开。
我正要跟上,顾九娘突然攥紧我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块玉:昭哥,心跳得好快。她仰头看我,睫毛上的霜花闪着微光,像是......要见到很重要的人。
我摸了摸眉心的暗金印记,这两天它总在发烫,此刻竟顺着血脉往指尖涌。
等我们转过冰棱交错的山壁,那口银棺就那么立在山谷中央,像把插在冻土上的剑。
是它。我喉咙发紧。
金纹从手背爬上手腕,隔着三步远都能感觉到那股牵引力——不是灵力,更像某种刻在骨血里的共鸣。
苏清欢凑过来,残卷上的朱砂纹路突然活了,绕着银棺画出个光圈:时烬金属......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残卷上的古字,归墟残卷说,这是上古用来封印时间悖论者的材料。
悖论者......她抬眼看我,瞳孔里映着银棺的光,会是另一个纪元的你吗?
林雁秋的刀已经劈在冰层上,当的一声火星四溅。
她踉跄后退两步,刀面出现蛛网似的裂纹:他娘的!她抹了把嘴角的血,冰碴子粘在唇上,这冰里有禁制,硬劈不开。
我想起在青水镇教她的火药配比——用硫黄、硝石和木炭按三比二比一混,能炸开山崖。试试冰层裂缝。我指了指银棺下方,那里的冰泛着幽蓝,极寒之地冰层越蓝越薄。林雁秋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个牛皮袋,里面是她这半月偷偷配的火药。
她蹲在冰缝前,用匕首挖出浅槽,把火药填进去,又扯下一缕衣襟当引线。
退远些。她点燃引线时冲我们挥手,火星子嗤地窜起来。
我拽着顾九娘退到山壁后,苏清欢用银针在地上画了道防御阵。
三息后,轰的一声闷响,冰屑像暴雨般砸下来。
等烟尘散去,银棺下方露出个一人宽的缺口,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正对着棺身。
顾九娘第一个走过去。
她的手悬在银棺上,迟迟没落下,睫毛轻颤:里面......有人在呼吸。她指尖碰到棺盖的瞬间,银棺突然泛起涟漪般的光。
我看见她眼底闪过迷惑、震惊,最后是疼惜——像在看一面镜子里的自己,又像在看某个熟悉却模糊的影子。她在说......顾九娘声音发哑,她说别怕,她说我们等了很久。
我的金纹已经爬满手臂。
那牵引力变成灼烧感,仿佛有根线从心口穿出去,直往棺里钻。
我伸手按在棺盖上,掌心的金纹与银棺上的暗纹重合的刹那,整座山谷都在震动。
冰层裂开的声音像千军万马奔腾,苏清欢的残卷啪地合上,林雁秋的刀当啷落地。
棺盖缓缓抬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银发,在冰谷里泛着珍珠般的光。
然后是眉骨,和我一样的弧度;然后是眼睛——闭着时像两潭静水,睁开时......我倒退半步,几乎撞进林雁秋怀里。
那是我的眼睛。
不,更准确地说,是另一个我。
她穿着月白长衫,和我在青水镇当渔夫时穿的粗布衫款式像极了;她手腕上系着红绳,和顾九娘总戴的那根几乎分不出差别;她胸口的金纹流转,和我眉心的印记同频跳动。
终于......她开口,声音像春雪融在溪里,等到你了。
我喉咙发紧,想问你是谁,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可她抬手指向我眉心,金纹突然连成一片,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九界轮回的终点,初代修士的抉择,被时间碾碎的宿命。
我是初代轮回之钥。她坐起身,银棺上的时烬金属开始剥落,要终结轮回,你得先唤醒我。
山谷外突然传来狼嚎。
林雁秋捡起刀挡在我身前,苏清欢的银针已经捏在指尖,顾九娘却往前挪了半步,伸手碰了碰那女子的红绳:和我的......一样。
女子转头看她,眼里有星子落进去:每一世的轮回之钥,都会带着相同的印记。她又看向林雁秋,你的刀,劈开过九界的壁垒;看向苏清欢,你的医,救过轮回的裂痕。最后她的目光落回我身上,笑意像春风化雪,而你......是所有轮回的起点。
我摸了摸眉心,金纹烫得厉害。
女子抬起手,指尖即将触到我额头的瞬间——
昭哥!顾九娘突然拽我胳膊,冰谷外有动静!
林雁秋的刀已经出鞘,刀尖指向谷口:至少三十个化神期修士,带着苍澜宗的标记。
苏清欢快速翻着残卷,脸色发白:他们在布困仙阵......是冲银棺来的。
女子却笑了,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像要融进水汽里:记住,唤醒我的方法在...
轰!
谷口传来爆炸声,冰棱如雨坠落。
我本能地把顾九娘护在身后,再抬头时,女子已经消失,银棺上只剩一行泛着金光的古字:
九界归一,始于同魂。
林雁秋的刀砍在逼近的冰锥上,火星溅到我脸上:先突围!她吼完又补了句,那女的什么来头?
苏清欢拽着我往谷侧跑,残卷在她手里燃烧:没时间解释了,他们封了谷口!
顾九娘攥着我的手,温度透过手套传来:昭哥,她刚才说的同魂......
我回头看那口空了的银棺,金纹还在掌心发烫。
山谷外传来苍澜宗大长老的声音:陈昭,交出银棺,可免你一死!
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我摸了摸腰间的鱼符——那是青水镇老渔夫送我的,说能避水险。
此刻它也在发烫,和金纹、和银棺、和那个女子的目光,连成一条看不见的线。
先突围。我抹了把脸上的雪,看向三个姑娘。
苏清欢把残卷灰烬拢进袖中,眼里闪着锐光;林雁秋活动着手腕,刀鞘上的冰壳咔嚓裂开;顾九娘把红绳往腕上系紧,冲我笑了笑。
谷外的修士已经冲进来,最前面的举着苍澜宗的令旗。
我摸出怀里的火药包,扔向他们脚下——这是在青水镇时和林雁秋研究的改良版,炸力比之前强三倍。
爆炸声中,我听见自己说:等解决了这些人......我看向银棺的位置,那里的雪地上还留着女子坐过的痕迹,我们得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顾九娘的手在我掌心收紧,苏清欢的银针划破指尖,在我手背画了道防御符;林雁秋的刀挑飞两支追魂箭,刀尖点地,溅起冰花。
而我眉心的金纹,还在发烫。
像某种宿命的回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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