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像根细针扎进识海时,我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顾一枝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突然重了三分,她指尖的凉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
借着月光,我看见她手臂上淡青色的木质纹路正往肩头爬,像树根在皮肤下抽芽。
树在催我。她喉间发颤,眼尾泛红,有个孩子快死了,因为没有承命者接引。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陈昭,那是树的孩子,也是...
清欢!我转头喊人,苏清欢已经抱着灵视镜冲过来。
她发间的青玉簪歪在耳后,是方才翻古籍时急得没顾上理。
镜面上浮着层淡蓝的音波捕捉阵,她咬破指尖,血珠啪地溅在阵眼中央。
青魂火。她盯着镜面收缩的光纹,声音发紧,和命根树同源。我凑过去看,镜中浮动的光影里,那团青色魂火正像将熄的烛芯般忽明忽暗,这不是普通婴儿......是第九界的生命在尝试归来。
我摸出持印令,真仙律牌在掌心烫得惊人。
可当我将灵力注入牌面试图撕裂空间时,银白的天道残网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像张无形的网裹住裂隙。
非道体者,不得逆渡。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碾,从识海深处渗出来。
我攥紧律牌的手青筋暴起——三百年前真仙陨落时崩碎的天道残魂,还在守着轮回单向的旧律。
他们管生,还管死?林雁秋的声音从身后炸响。
她不知何时换了劲装,镇北镖局的玄铁刀斜挎在腰,刀鞘上的镇字被月光镀了层冷光。
她大步走到我身边,指尖重重叩在持印令上,我爹说过,镖车不载死人,但活人想走哪,谁也拦不住。
她转身冲进夜色时,发梢扫过我鼻尖。
我听见她扯着嗓子喊:老周头!
把你家的渔火灯全搬出来!
阿福!
去西头喊婶子们写血书!河滩上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有挑着竹筐跑的,有举着油灯奔的,连平时最惧生的小栓子他娘都攥着块染血的帕子往这边冲。
半个时辰后,三百二十七盏渔火灯在河滩摆成北斗状。
每盏灯下压着张血书,血腥味混着河水的腥气钻进鼻腔——是镇民们咬破指尖写的愿以我阳寿,换一婴归来。
林雁秋踩着泥走到我跟前,靴底沾着草屑:够不够?
不够我去邻镇喊。
够了。苏清欢的声音从阵眼传来。
她蹲在泥里,指尖沾着血画逆脉归元术的纹路,额角的汗把碎发黏在脸上,这些愿力够凝成共愿符了。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此符能骗过天道感知——它以为是献祭,实则是众筹。
我深吸一口气,将持印令插入阵心。
律牌触地的刹那,金光顺着纹路爬满整个河滩,像条光河往九界裂隙涌去。
我望着那裂隙里翻涌的青雾,喉结动了动:新天道第二条——
凡人之愿,重于天律!
话音撞在夜空上的瞬间,裂隙发出蜂鸣。
一道青光裹着婴孩疾射而来,快得像支离弦的箭。
我想也没想扑过去,怀里突然一沉——是团暖乎乎的小身子。
她闭着眼,小脸皱成团,像只没睁眼的小猫。
可当我触到她眉心时,她突然睁开眼。
没有瞳孔,只有一圈淡金色的树轮纹,像命根树的年轮。
顾一枝颤抖着伸出手,木质纹路已经爬满她半边身子。
她接过婴儿时,那圈树轮突然亮了亮,像在回应。她是树的女儿......也是我们的。她低头轻蹭婴儿的脸,声音轻得像片叶子。
可就在这时,天穹的银白残网突然收缩。
一道紫黑色的劫雷劈下来,带着烧焦的气息,目标直勾勾锁着婴儿。
小心!林雁秋拔刀的动作快得我几乎没看清,刀光划破夜色。
我却把婴儿塞进她怀里,扯着嗓子喊:用镖旗裹住她!
记住,不是护宝,是护人!
劫雷的热度烤得后颈生疼。
我转身冲进雷下,张开双臂。
风灌进衣领,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她还没取名,还没喝过我熬的鱼汤,还没被人叫一声丫头。
你们凭什么判她死?
话音刚落,共命印的三光突然从我们四人脚下升起。
苏清欢割破手腕,血珠滴在阵眼,逆脉术的纹路瞬间红得刺眼;顾一枝的命格纹路与命根树共鸣,树根从地下钻出来缠住劫雷,木质清香混着焦味;林雁秋的镖旗猎猎作响,旗面上镇北二字发出金光,像道屏障护在婴儿上方。
三股力量汇流成网,竟将劫雷生生托住。
婴儿在襁褓里咯咯笑了,第一片嫩绿的叶子从她发间钻出来,带着晨露的清香。
叶尖滴落一滴露,我接住时,露水里映出第九界的景象——那片曾经的灰烬大陆上,九株枯树间,站着数十名男女老幼。
他们抬头望着天,眼神里有期待,有希望,像在等待什么。
我看着手中那滴映出人影的露水,终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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