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约好的路口，王老板的黑色轿车来了。莉莉拎个小包钻进去，心砰砰跳。王老板还是油头胖脸，金牙闪光，话不多，就说：“路远，山里矿场，到了你就管账，工资月底结，这个数。”他又比划五根手指。莉莉使劲点头，觉得苦日子到头了。
车开很久，越开越偏，房子少了，山多了。天擦黑，车突然靠边停了。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咋停了王哥？”莉莉问。
“撒泡尿。”王老板开门下车。
莉莉没多想，低头整理包。突然，旁边土路窜出一辆灰扑扑的双排座小货车，“嘎吱”停他们车后。车门“哐当”打开，跳下两个壮汉，一脸横肉，衣服脏兮兮。
莉莉还没反应过来，后车门就被拉开了！一只粗手伸进来，像铁钳子一样抓住她胳膊！
“啊——！干啥？！王哥！王哥救命！”莉莉吓疯了，死命往后缩，指甲乱抓。
王老板就站车头那儿抽烟，冷冷看着，屁都没放一个。那俩壮汉力气贼大，一个捂她嘴，一个拽腿，硬把她从轿车里拖出来，像拖条死狗。她的小包掉了，高跟鞋也甩飞一只。
“王八蛋！骗子！放开我！”莉莉刚能喘气就破口大骂，又踢又打。一个汉子烦了，掏出块脏毛巾，团吧团吧塞她嘴里，差点噎死她。另一个麻利地把她包摸走了，手机关机，揣兜里。
“老实点！再闹抽你！”汉子恶狠狠吓唬。
俩人把她架起来，拖向双排座后车厢。莉莉眼泪鼻涕糊一脸，死瞪着王老板。王老板扔掉烟头，走过来，金牙在暮色里闪着冷光。
“莉莉妹子，对不住啊，”他皮笑肉不笑，“老规矩，听话，少吃苦。”说完，他冲双排座司机一挥手。
双排座车门“哐”地关上，引擎咆哮，卷起一溜黄尘，冲进黑乎乎的山路，眨眼没影了。王老板也钻进自己轿车，掉头开走。荒路上就剩莉莉一只孤零零的高跟鞋。
周家。一天过去，莉莉没回。两天过去，还没影。电话打过去，永远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周母先急了，围着饭桌转圈：“建军！莉莉是不是回娘家了？你打个电话问问啊！”
周建军正扒拉饭，提起莉莉他就烦：“问啥问！爱回不回！烦人！”
“混账东西！”周父一拐棍敲桌上，“那是你媳妇！两天没信儿了！打电话！”
周建军被他爹吼得没法，不情不愿拿起座机，拨莉莉娘家号码。那头莉莉妈接的，比他们还懵：“莉莉？没回来啊！她说跟建军你好好过呢！出啥事了？”
电话一挂，周家仨人都愣了。周母腿一软：“没…没回娘家？那…那人呢？”
周建军也傻了，虽然莉莉天天骂他，但是现在还是他媳妇。
“找！赶紧找！”周父吼着，抓起外套，“去她单位！去她常去的地方找！”
一家人像没头苍蝇。银行说莉莉请假了。舞厅、常逛的店，都说没见。问那几个小姐妹，支支吾吾，就说前几天莉莉提过一嘴“跟王老板去外地发财”，具体不知道。
发财？外地？周家人心里更毛了。王老板？那人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又熬一天，还是没信儿，电话永远关机。周母哭天抹泪，周父唉声叹气。周建军也坐不住了，游戏也打不下去，心里有点慌，还有点说不清的…空落落，还带着愤怒，老婆和别人跑了。
“报警吧，出了意外就麻烦了。”周父一跺脚，“找警察！”
一伙人来到派出所。接待民警是个年轻小伙，边听莉莉母哭哭啼啼说，边在电脑上敲字。
“…叫莉莉，银行上班，两天没回家了，电话也打不通…还有个王老板…”周母颠三倒四。
民警皱眉头：“说跟人走了？去外地？小年轻两口子闹别扭，跑外地打工躲清静的，多了去了。手机没电了吧？”
“不是啊警察同志！”周父急了，“那王老板不像好人！莉莉肯定被骗了！”
“有证据吗？”民警问，“吵架没？留字条没？她带钱带东西没？”
周建军闷头说：“不知道。好像…带了点钱吧…”
民警叹口气，还是录了：“行吧，先按失踪报备。留个电话，有消息通知你们。回去也再找找亲戚朋友问问。”话里话外，不太当回事。
大家走出派出所，天都黑透了。冷风一吹，周母直哆嗦。周建军看着黑漆漆的街道，心里空落落。把莉莉妈送回家，他们也回到周家等消息去了，打算明天在附近问问。
莉莉没影儿，电话不通，派出所报了也没下文。周家老两口真急了。周母哭肿眼，周父拄拐棍骂周建军没用。周建军烦，但心里也发毛。
镇上人知道了，唏嘘几句，也有热心的。老支书敲锣喊一嗓子：“乡里乡亲的！帮着找找！大活人不能丢了！”
人呼啦聚起来。林小燕和陈志强一组。周建军被他爹揪着，跟隔壁愣头青王二狗一组。其他人三三两两，分头往镇子外头找。
林小燕和陈志强走西边那条。走了好一会，陈志强眼尖，蹲路边看土：“有新鲜轱辘印儿，轿车轮胎，往山里去了。”
林小燕心一沉。俩人顺着印儿走。路越走越破，草越深。走了小半天，日头偏西，前面是个急弯荒地。轱辘印儿乱了，还有别的车辙。
“志强！你看！”林小燕指着路边草丛。半人高的茅草里，躺着个亮闪闪的东西——莉莉那只细高跟！红色的，鞋跟都歪了！
陈志强捡起来，看了看鞋跟断口和旁边草倒伏的样子：“像是挣扎，硬拽掉的。”
林小燕头皮发麻：“肯定出事了！”
王二狗嗓门大，在另一个方向喊：“这边！有轱辘印儿！像是小货车的！新的！”
几组人呼啦围过去。果然，土路上有宽一点的轮胎印，跟陈志强发现的轿车印交叉过，然后单独拐上另一条稍宽点的土路。大家跟着小货车印走，心都提着。
可走着走着，土路到头了，接上了一条光溜溜的水泥路！车来车往，啥印儿都没了！
“操！白瞎！”王二狗骂了句，踢飞一块石头。
“这上哪找去？四通八达的！”有人叹气。
周建军蹲路边抽烟，闷头不吭声。
林小燕看着手里那只高跟鞋，冰凉。
“回镇上！去派出所！”周父拄着拐棍，声音发颤，“有鞋！有地方！证明莉莉遭难了！警察不能不管！”
一群人又呼呼啦啦回镇上，直奔派出所。还是那个年轻民警。
“警察同志！找到了！莉莉的鞋！”莉莉母亲把鞋举起来，手直抖，“在西边野地里捡的！鞋跟都断了！还有车印！通到水泥路就没了！她肯定被人害了！”她哭得说不下去。
周父喘着粗气补充地点。陈志强把轮胎印交叉和鞋的位置说了。
民警看着那只脏兮兮的银高跟鞋，再听听地点描述，脸色变了。他拿起电话：“喂？所长？有情况！可能真不是普通失踪…对，有物证，地点可疑…好！我马上报材料！”他放下电话，对周家人说：“立案了！我们马上派人去现场！你们先回去等信儿！”
周家人稍微松了口气，又悬着心回去了。周建军一路还是不说话，快到家了，他摸出烟盒，空了。他烦躁地把空烟盒捏成一团，扔进臭水沟，看着它慢慢沉下去，网吧也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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