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排座在山里颠簸几天几夜，莉莉嘴被堵着，手捆着，又饿又怕，眼泪流干了，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陈志强说好话她不爱听，偏要相信骗子的话，她也不知道她将要面对什么，心里很忐忑。车停在一个穷得掉渣的山沟沟。她被拖下来，塞进一个黑黢黢的土坯房。
屋里一股子霉味汗臭味。两个老光棍，一个干瘦像麻秆（叫李老大），一个瘸腿一脸横肉（叫李老二），还有他们那眼神像刀子一样的老娘。
王老板的手下把她往前一推：“货到了！五千块！看好了，跑了可不归我们管！”
李老太婆枯树皮一样的手，一把揪住莉莉头发，掰开嘴看牙口，又在她身上掐捏几把，像挑牲口：“瘦了点，屁股不大，生娃费劲！”转头骂儿子，“败家玩意儿！花这钱！”
李老大搓着手，嘿嘿笑。李老二瘸着腿凑近，一股口臭喷莉莉脸上。
莉莉吓疯了，想喊，喉咙堵着布，只能呜呜。李老太婆解开她手上绳子，但脚脖子立刻被套上一条磨得发亮的铁链子，另一头锁在房柱上。“老实点！买你来就是生娃的！敢跑，腿打断！”老太婆恶狠狠警告。
这就是她的“家”。柴房角落铺点干草就是床。铁链长度够到尿桶，够到门口一个破碗。一天两顿，不是红薯就是稀得照人影的玉米糊糊。兄弟俩和老娘吃干的，她只能看着。
晚上更可怕。李老大先摸进来，带着一身劣质酒味和汗臭。莉莉缩到草堆最里面，哭喊着踢打。李老大力气大，几下就把她按倒。草堆扎人，疼得钻心。老太婆在门外咳嗽一声，算是警告。李老大完事，提裤子出去。没多久，门又响，瘸腿的李老二也进来了…
莉莉像块破抹布，被兄弟俩轮流用。她想死，老太婆看得紧，连根绳子都找不到。白天，老太婆盯着她干活，喂猪、砍柴、做饭。动作慢一点，拧耳朵掐肉是常事。饭桌上，兄弟俩喝点酒就吵，为谁先“用”她，为钱，最后拳头相向，碗碟乱飞。老太婆就骂莉莉是“扫把星”。
莉莉想跑。脚上链子哗啦响，没出院子就被发现。李老二抄起烧火棍，劈头盖脸一顿抽：“臭娘们，让你跑！老子花钱买的！别想跑！”抽得她皮开肉绽，几天爬不起来。老太婆啐她：“贱骨头！给俺家生几个带把儿的，算你赎罪！”
山沟深，外人进不来。偶尔有邻家婆子过来，眼神麻木地看看她，跟老太婆嘀咕：“新买的？看着不结实，样倒是不错。”莉莉想求救，刚张嘴，老太婆就掐她胳膊：“哑巴！别吓着人！”
莉莉彻底绝望了。铁链磨得脚踝血肉模糊，结了痂又磨破。眼神一天比一天空洞，像口枯井。她看着远处层层叠叠、像牢笼一样的大山，想起当初舞厅的灯光，想起王老板的金牙，想起自己上赶着要“跟王哥走”的蠢样…悔恨像毒蛇，一口口咬她的心。
镇上派出所立了案，也派人去捡鞋的地方看了，轮胎印早就被车碾没了。问附近村子，都说没见过生人，没听见动静。线索断了。警察也头疼，这种拐卖案，大海捞针。
周家老两口天天跑派出所问，哭得民警都躲着走。周建军开始几天还跟着，后来烦了，又缩回网吧。他妈骂他冷血，他梗着脖子吼：“找找找！找个屁！谁知道她跟哪个野男人跑了！指不定在哪儿享福呢！”吼完，心里也虚，摔门出去，网吧包夜的钱还是从家里偷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莉莉像颗石头扔进深潭，一点水花都没了。镇上人议论一阵，也淡了。只有“金凤凰”厂门口拉货的车，依旧进进出出，日子照旧往前奔。林小燕偶尔想起莉莉当初的炫耀和执迷，心里也堵得慌，但也只能叹口气。
几个月熬下来，莉莉像被抽了魂。身上没块好肉，眼神死气沉沉。李老太婆看她“认命”了，盯得稍微松了点。那兄弟俩依旧当她是牲口，喝了酒更不是人。
莉莉心里那点火星子没灭。她发现兄弟俩馋酒，老太婆藏着一塑料桶烈性玉米酒，宝贝似的，逢年过节才倒一点。
机会来了。村里有户办白事，兄弟俩被叫去帮忙，能混顿油水足的。老太婆在家，守着莉莉剁猪草。
傍晚，兄弟俩醉醺醺回来，浑身酒气混着肉腥味，嘴里不干不净。莉莉低着头，把煮好的红薯糊糊端上桌，破天荒主动开口，声音哑得像破锣：
“娘…大哥…二哥…今天累了吧？我…我见娘藏了点好酒…要不…解解乏？”
老太婆三角眼一瞪：“败家！那酒…”
“娘！”李老大舌头都大了，盯着莉莉，嘿嘿笑，“今天…高兴！喝点！喝点！你也…你也喝！”他指着莉莉。
李老二瘸腿踹翻凳子：“喝！买来的…得伺候爷！”
老太婆骂骂咧咧，还是去里屋抱出那半桶浑浊的玉米酒，咚地放桌上，警告莉莉：“敢糟蹋一点，剥了你的皮！”
莉莉心快跳出嗓子眼。她哆嗦着给兄弟俩倒上粗瓷碗，酒味冲鼻子。自己也倒了一点点。
“敬…敬大哥二哥…”她端起碗，手抖得洒出来。
兄弟俩乐了，咕咚咕咚灌下去，辣得直哈气，催莉莉快喝。莉莉抿了一小口，辣得眼泪直流，全偷偷吐袖子里了。她忍着恶心，又给倒满，嘴里说着自己都恶心的奉承话。
一桶烈酒，大半进了兄弟俩肚子。李老大先出溜到桌子底下，鼾声如雷。李老二还想抓莉莉，刚站起来，瘸腿一软，一头栽灶台边，不动了。
老太婆急了，骂莉莉：“丧门星！灌死我儿啊！”扑过去看儿子。
机会！就现在！
莉莉像被电打了一样，猛地冲向屋角！那里有把老太婆白天砍柴的旧柴刀！她抄起柴刀，转身就往门外冲！脚上铁链哗啦乱响！
“贱货！站住！”老太婆反应贼快，一看儿子只是醉倒，立刻像老鹰扑小鸡一样追出来，枯爪死死抓住莉莉的后衣襟！
“放开我！老妖婆！”莉莉拼命挣扎，绝望像冰水浇头！被抓住就完了！永远完了！
她抡起柴刀，闭着眼，死命往后一抡！只想挣脱！
“噗嗤！”
一声闷响！抓着她的力道猛地一松！温热的、腥臭的东西溅了她一头一脸！
莉莉踉跄回头。月光下，老太婆直挺挺站着，眼珠子瞪得溜圆，满是惊恐和不相信。她脖子上裂开个大口子，血像破了的水管子，“呲呲”往外喷！老太婆喉咙里“嗬嗬”两声，像破风箱，直挺挺向后倒去，“砰”地砸在地上，手脚抽搐两下，不动了。血迅速染红黄土地。
死…死了？！
莉莉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手里的柴刀“当啷”掉地上。她杀人了！杀了老太婆！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垮了她！她不敢看地上的尸体，不敢听屋里兄弟俩的鼾声。跑！只能跑！
她像疯了一样，扯掉脚上沾血的破布鞋（铁链早磨断了皮绳），赤着血糊糊的脚，一头扎进黑漆漆的山林！没方向！没路！只知道往深里钻！往高处爬！
树枝、荆棘、尖石，划破她的脸、胳膊、赤脚，火辣辣地疼。她感觉不到，脑子里只有老太婆喷血的脖子和那双死瞪着的眼！身后好像有无数脚步声追来！兄弟醒了！村里人来了！
她不敢停！翻过一个陡坡，又一道深沟。眼前全是黑黢黢的山影，像吃人的怪兽。根本没有路！只有野兽踩出来的小道，陡得吓人。这里是四川最深的褶皱，车都进不来。
天快亮了，她躲在一个岩石缝里，浑身是血口子，冻得直哆嗦。远处传来几声分不清是狗还是什么的嚎叫，凄厉瘆人。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渴得喉咙冒烟，捧起石缝里一点泥水就喝。
白天也不敢走，怕被人看见。蜷在石缝里，像只受惊的兔子。老太婆的血好像还在脸上，黏糊糊的。她想起爹妈，想起周建军那个窝囊废，最后悔的是想起王老板那张油脸…自己真是蠢透了！
又熬到天黑，她实在撑不住了，必须找吃的。摸黑在林子里钻，想找点野果。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顺着陡坡滚下去！天旋地转，骨头像散了架，最后“咚”地撞在一棵老树上，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低沉的“呜呜”声惊醒。睁开眼，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就在几步外！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而来！是野兽！不止一只！黑影在灌木丛后晃动，绿眼睛越来越多！
莉莉魂飞魄散！想喊，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想跑，腿疼得动不了！她抓起手边一块石头，徒劳地挥舞。
“吼——！”
一声低吼，带着血腥气的黑影猛地扑了上来！剧痛瞬间淹没了一切！她最后听见的，是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野兽兴奋的撕扯和低咆…冰冷的、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她的脸…
几天后，一个进山采药的山民，在偏僻的山谷里，发现几片染血的、被撕烂的碎布，还有几根啃得精光、散落的白骨。旁边草丛里，丢着一只沾满泥污、脚踝处还带着半截磨断皮绳的破布鞋。山民吓得连滚爬爬跑回村，报了案。
警察来了，看了现场，摇摇头。深山里，野兽多，这种事儿…不新鲜。查？往哪儿查？只能按“被野兽袭击致死”结了案。通过核对失踪人口，特征与莉莉相符，于是通知了周家。
莉莉妈母哭晕过去。周父老泪纵横，捶着胸口骂自己没管好儿子。周建军捏着那张薄薄的“死亡通知”，看着上面“野兽袭击”几个字，呆了半晌。
深山的野草，很快掩埋了那点残迹。风一吹，只有呜呜的声响，像谁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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