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雅其实是活够了,想喝药自尽,想在临死前来看看亲生父母,看着亲爹跪地抽脸,看着亲妈哭喊着报应,心里那堵墙,“轰”地被冲垮了!委屈!怨恨!心酸!还有一丝对亲情的渴望,洪水般决堤!
她再也绷不住!猛地掀开被子,扑下床!趴在地上嚎哭!拳头狠狠捶打冰凉的水泥地:
“晚了啊!都晚了啊!你们…现在后悔…有啥用?!苦…我都吃完了啊!孩子…没了啊!”哭声无力,悲痛深不见底。
林母一看女儿扑出来哭,像得了信号,猛地挣脱,扑过去死死抱住地上的林小雅!用尽全身力气搂紧!再也不撒手!
“儿啊!不晚!妈在!妈疼你!用命疼!再不让你受苦!我的闺女啊…”她把脸埋进女儿颈窝,仿佛要把几十年的亏欠都揉进去。母女俩抱头痛哭,委屈悔恨的泪水混在一起。
林父跪爬过去,老泪纵横,颤抖的手终于轻轻落在女儿单薄的肩膀上,也跟着呜呜哭起来。
林小燕看着地上哭作一团的三个人,长长舒了口气。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姐姐心里的怨气还在,伤疤很深,需要时间。但肯认了,肯扑出来哭,肯让妈抱着了。血脉终究连着。
日子刚消停没几天。林小雅在父母和妹妹小心翼翼的关心里,脸上的青紫淡了些。林母把批发部关了些天,和林小雅坐在宿舍门口晒会儿太阳,绕绕毛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林父佝偻着背在不远处默默拾掇厂区杂物,眼神总忍不住往闺女那边瞟。
这天下午,天色有点阴沉。厂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和狗叫。门卫老孙头扯着嗓子喊:“哎!你谁啊!找谁?!登记!不登记不让进!”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抹得油亮却遮不住一股子痞气的男人,正不耐烦地推搡老孙头:“我找我媳妇儿!林小雅!我是她男人赵德柱!她是不是跑回这老家来了?让我进去!”他手里拎着两盒廉价点心,像是临时凑数的道具。他只知道林小雅是这地方的人,小时候被送养了,具体啥情况,家里有啥人,他压根不清楚,也懒得打听。这次林小雅跑了,他打听到点风声,知道她可能回了这个“老家”,就一路找来了。
这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瞬间扎透了林小雅短暂的安宁!她正低头帮林母理线团,听见“赵德柱”三个字,浑身猛地一僵,手里的线团“啪嗒”掉在地上。她脸色“唰”地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起来,眼神里是刻骨的恐惧。
林母也吓坏了,一把扔了毛线针,紧紧搂住抖成团的女儿,冲着门口方向厉声尖叫:“老孙!拦住他!别放他进来!”
可惜晚了。赵德柱已经透过人群缝隙,瞅见了缩在林母怀里的林小雅和她旁边那个佝偻老头(林父)。他脸上立刻堆起自认为诚恳的假笑,用力推开老孙头,几步就窜到近前,眼睛只盯着林小雅:
“小雅!是我!德柱啊!可算找着你了!”他声音拔高,带着刻意表演的“深情”,“跟我回家吧!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啥过不去的?你看,我还给你带了点心!”他把点心盒子往前递了递,见林小雅吓得直往那老太太怀里缩,根本不理他,他脸上有点挂不住,转头对着林母和旁边的林父,换上一副“通情达理”的嘴脸:
“您二位…是小雅老家亲戚吧?我是她男人赵德柱!哎呀,小雅不懂事,闹点小脾气就跑回娘家,给您二老添麻烦了!我这就接她回去!”他压根没认出这就是林小雅的亲生父母,只当是普通亲戚。
“谁是你亲戚!你滚!小雅不跟你走!”林母气得浑身发抖,把女儿护得更紧。林父也直起腰,浑浊的老眼愤怒地盯着赵德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德柱被林母一吼,脸上假笑有点僵,但很快又堆起来,还抬手“啪啪”拍了自己两个不轻不重的耳光,声音倒挺响:“小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消消气!是我错了!那天我多喝了,我不是人!我混蛋!我该死!”他指天发誓,唾沫横飞,“我赵德柱对天发誓!以后要是再动小雅一根手指头!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您就让她跟我回去吧!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这套“认错发誓”的表演,在老家或许能糊弄一下,可在这里,配上他那油滑的眼神和做作的姿态,只让人觉得恶心反胃。
“小雅不想看见你,你滚吧!”林母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小雅都被你打成啥样了?!孩子都…都…”她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
赵德柱一听“孩子”,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立刻又强装镇定:“那…那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好好对小雅!”他往前又逼近一步,不耐烦地直接伸手去拽林小雅的胳膊,“小雅!别闹了!跟我走!”
“啊——!!”林小雅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拼命往林母身后缩。
就在赵德柱的手快要碰到林小雅衣袖的刹那,斜刺里猛地炸起一声暴喝:“操你妈的!拿开你的脏手!”
一道黑影带着风直扑过来!是陈志强!他刚巡完车间,听见尖叫就知道不好,怒火瞬间点燃!
赵德柱只觉一股巨力狠狠踹在他腿弯上!
“嗷——!”他惨叫一声,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手里的点心盒子摔飞出去,点心滚了一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狠狠薅住了他后脖领子,把他像小鸡崽似的从地上提溜起来!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他刚才伸向林小雅的那只手腕,猛地反关节一拧!
“咔嚓!”
“啊啊啊啊——!!!”杀猪般的惨嚎响彻厂区!赵德柱那只胳膊软绵绵地耷拉下来,脱臼了!剧痛让他瞬间涕泪横流,满脸扭曲。
“狗日的!跑这儿来装好人?!敢碰我姐?!”陈志强怒目圆睁,像尊煞神。他揪着赵德柱的领子,膝盖狠狠顶在他后腰,同时发力往下一掼!
“砰!”
赵德柱的脸结结实实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鼻梁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鼻血像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门牙也磕掉了两颗,满嘴血沫混着泥土。他像条被抽了筋的癞皮狗瘫在地上,只剩下痛苦到变调的哼哼。
陈志强一脚踩在他背上,碾了碾,声音像炸雷,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瞎了你的狗眼!给老子听清楚了!这是你赵德柱祖宗的地盘!地上这两位,是林小雅的亲爹亲妈!我是她亲妹夫!”
他每说一句,脚下就加一分力。
“再敢踏进这片地界一步,再敢打我姐的主意,老子把你剩下那条胳膊也卸了!把你那祸害人的玩意儿踩烂喂狗!听见没?!”
赵德柱彻底懵了!剧痛和恐惧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亲爹亲妈?亲妹夫?这…这穷乡僻壤的老家…怎么突然冒出这么硬的靠山?!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老家”水深,打死他也不敢来啊!
“听…听见了…大…大哥…饶…饶命…我…我这就滚…”他含糊不清地哀嚎求饶,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
“滚!”陈志强嫌恶地一脚把他踹出去几米远,“带着你那一身脏血!给老子爬出去!”
赵德柱如蒙大赦,也顾不上钻心的疼和满脸的血污,用那只没脱臼的手,拖着脱臼的胳膊,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朝厂门口挪去,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痕和满地的点心渣。
林小燕挺着肚子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赵德柱像条丧家犬一样爬走的背影。她没多看一眼,快步走到林母和姐姐身边。
林小雅瘫在林母怀里,抖得厉害,脸色白得像纸,眼神空洞,显然被吓坏了。林母紧紧搂着她,老泪纵横,不停抚着她的背:“不怕了,闺女,畜生被打跑了…打跑了…”
陈志强甩了甩手腕,走到林小燕身边,余怒未消:“妈的,便宜这畜生了!就该再打断他一条腿!”
林小燕看着姐姐惊恐失魂的样子,眼神冰冷。她轻轻按了下陈志强的胳膊,示意他冷静,然后走到姐姐面前,蹲下身(肚子太大,蹲得很吃力),稳稳握住林小雅冰凉颤抖的手,声音平静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姐,看清了吗?这就是你的家,你的根。有爹,有妈,有妹妹,有妹夫。那个畜生,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敢来,就得趴着出去!你踏踏实实在这儿待着,养好身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有我们护着你。”她拍了拍姐姐的手背,仿佛力量透过掌心传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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