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上的月光被阴云撕成碎片，韩震的笑声却比刀割还刺耳。
他原本苍白的皮肤泛起青黑，指尖的咒文像活物般顺着手臂攀爬，在颈侧拧成狰狞的蛇形。
李懒望着他逐渐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边军营地，这个总把末将愿为懒仙赴死挂在嘴边的铁汉，曾蹲在篝火旁给阿昭编草蚂蚱——那时他眼里的光，比北境的雪还干净。
既然救不了儿子，那就让所有人都陪葬！韩震仰头嘶吼，喉结滚动间溢出黑血。
他的丹田处炸开刺目蓝光，那是北狄咒师用活人祭炼的蚀魂丹，一旦暴走，连元婴境高手都得退避三舍。
李懒的懒狼印在腰间发烫，烫得他大腿生疼，那是系统在示警：这一击若正面硬接，懒界至少得崩掉半面墙。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李懒眼神微冷。
他本想借着懒碑的净化之力，把韩震被咒术污染的残魂一点点剥离——毕竟当年要不是这莽夫用身体替他挡了三刀，此刻躺在这里的该是自己。
可现在...他指尖在石面上轻叩三下，懒界的青雾骤然翻涌，像张无形的网将韩震整个人笼了进去。
最后一次机会。李懒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的动作慢得像春日里晒肚皮的猫，可懒界边缘的雾气却凝成冰碴，想清楚，是带着悔恨进轮回，还是当团渣子喂野狗。
韩震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望着李懒身后若隐若现的青石碑，突然想起阿昭咽气前抓着他衣角的手——那么小的手，凉得像块冰。我已经想好了！他咧嘴一笑，黑血顺着嘴角流进衣领，阿昭在下面孤单，总得有人作伴
话音未落，他全身经脉爆出细密血珠。
咒力如决堤的洪水般炸开，将焦土掀得漫天飞舞。
懒界剧烈震颤，青雾里迸出火星，原本悬浮的懒魂兵被冲击波撞得东倒西歪，连那方懒碑·铭心都晃了两晃。
李懒踉跄两步，后背撞上块凸起的岩石，却在触到石面的瞬间放松了肌肉——懒界的规则本就是越懒越稳，他越松弛，界壁反而越坚固。
臭小子...他嘟囔着摸出酒葫芦，仰头灌了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倒把被震得发晕的脑袋激得清醒了些。
余光瞥见角落，白骨婆婆不知何时爬到了懒界边缘。
她的指甲在焦土上抠出五道血痕，嘴里念着生涩的北狄咒文，显然想趁着混乱撕开空间逃跑。
想走？
一道寒芒破空而来。
乌延拓的雪狼长枪挑开白骨婆婆的法诀，枪尖正戳在她后心。
这位草原狼族的观战长老不知何时站在懒界外，银狼皮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北狄的叛徒，草原的耻辱。他话音未落，手腕轻转，长枪像拧麻绳般绞碎了白骨婆婆的脊椎。
她的惨嚎戛然而止，尸体被枪尖一挑，直接抛进了懒界。
你的命，归我们狼族了。乌延拓扯下腰间的酒囊灌了口马奶酒，转头冲李懒挑眉，懒仙，收魂的买卖可还接？
李懒没接话。
他的注意力全在懒界中央——韩震的身体正在崩解，可他的残念却像团黏糊糊的黑雾，裹着悔恨、不甘、还有那缕没说出口的对不住，正疯狂往李懒识海里钻。
疼，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扎太阳穴。
李懒闭紧双眼，额角的汗顺着下巴砸在石面上，懒狼印却在这时泛起暖光，像双无形的手将那些乱撞的残念捋顺。
慢慢来。他咬着牙嘀咕，急什么...懒界有的是时间。
黑雾渐渐安静下来。
它们顺着懒狼印的纹路钻进李懒体内，最终在识海深处凝成块黑色石碑。
碑身凹凸不平，仔细看竟能看出韩震的轮廓：有他抱着阿昭在雪地里跑的样子，有他跪在李懒脚边求《洗髓经》的样子，还有他亲手把毒酒灌进同袍嘴里时，颤抖的手指。
懒碑·铭心。李懒感觉识海涨得发疼，却还是弯了弯嘴角。
这是系统升级后第一次凝聚人心碑，听说能记录世间最纯粹的执念——不管是善是恶，是悔是恨。
可代价呢？
他望着懒界里韩震留下的最后半片衣角，喉咙发紧。
那是阿昭用捡来的碎布缝的，上面还歪歪扭扭绣着爹字。
懒界缓缓收拢。
李懒走出界外时，月光正重新铺满大地。
乌延拓的雪狼在不远处啃着白骨婆婆的法器，小林子缩在石头后面打哈欠——这小子倒会挑时候偷懒。
李懒摸了摸腰间发烫的懒狼印，识海里的石碑轻轻震颤，像在回应他的触碰。
恭喜你。懒狼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沙哑的笑意，懒界有了第一块人心碑。
李懒苦笑。
他望着远处被咒力炸出的深坑，风卷着焦土扑在脸上，有点疼。代价太大了。他轻声说，韩震的命，阿昭的命...这碑，太重。
夜风忽然转了方向。
李懒猛地抬头，看见山坡上立着道熟悉的身影。
月白裙裾被风吹得翻飞，赵婉儿抱着个青瓷坛子，正静静望着他。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开口时声音却轻得像片羽毛：懒爷，我想学懒碑之术。
李懒愣住。
他刚要开口，懒狼印突然又烫了起来。
识海里的黑色石碑泛起微光，上面韩震的影子晃了晃，竟慢慢淡成了一行小字——大懒近道，可渡人心。
远处传来小林子的惊呼：懒哥！你背后的碑...发光了！
李懒没回头。
他望着赵婉儿眼里的执着，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那句人心碑可遇不可求。
夜风掀起他的破袖，露出腕间淡金色的懒狼印，正随着石碑的微光轻轻跳动。
有些事，或许从他在破庙饿晕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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