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李懒就踢了踢赤焰灵的尾巴尖：“起来了，小懒虫。”
赤焰灵蜷成火团的身子动了动，兽耳从毛发里支棱出来：“昨日懒鳞鱼翻了三次湖底，吵得本公主没睡踏实。”她翻了个身，火灵芝从尾巴尖滚出来，“去碑前参悟这种事，晚半个时辰又如何？”
“晚半个时辰，碑上的字能多爬三条黑蛇。”李懒弯腰捞起火灵芝塞回她怀里，懒人布袋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响——里面除了破妄丹，还有前日在城隍庙签到得的“懒神涎”，专门克制阴邪侵蚀。
他抬头望了眼云雾缭绕的方向，那里本应是“懒道”二字泛着金光的石碑，此刻却像蒙了层浸了墨的纱。
柳梦尘已经抱着问心玉等在湖边了。
这小丫头最是规矩，昨夜研究水纹到子时，此刻眼尾还带着青，见李懒望过来，立刻把野果核串成的手链往身后藏：“我、我只是怕路上饿。”
“藏什么？”李懒从布袋里摸出个烤红薯抛过去，“昨夜你往我枕头下塞了三颗野栗子，当我闻不出烤红薯味儿？”
柳梦尘耳尖通红地接住，夜冥却缩在树后搓手指。
这小子被懒罚阵磨了半宿，原本炸毛的性子软得像团棉絮，见李懒看过来，立刻堆出讨好的笑：“懒哥，我、我帮您拎布袋？”
“你拎不动。”李懒晃了晃布袋，里面装着懒气值兑换的宝贝，沉得能压垮锻骨境修士，“跟紧了，碑前的雾气带毒，吸多了要做三天噩梦。”
四人往懒界深处走时，晨雾渐散。
原本应该立在云间的石碑终于露出全貌——碑身不再是温润的青玉色，倒像是被泼了盆墨汁，黑得发亮；“懒道”二字更是扭曲如活物，金漆剥落处露出暗红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石面游窜。
赤焰灵的火灵芝突然剧烈发烫。
她甩了甩尾巴，兽耳警惕地竖起来：“这碑……不对劲。”
“比你昨日偷吃我藏的懒汉丹还不对劲。”李懒手按在布袋上，破妄丹的丹纹隔着布料硌得他掌心发疼。
他能感觉到懒界的灵气在碑前凝成漩涡，本该温和的懒气里混了丝刺痒的阴寒，像极了那日在碑底捡到的黑雾。
赤焰灵却已经凑了过去。
她作为北荒妖域公主，最见不得这种挑衅似的异变，火舌从指尖窜出来：“本公主倒要看看，什么东西敢在懒道碑上撒野——”
“别碰！”李懒话音未落，赤焰灵的指尖已经触到碑面。
阴寒如冰锥刺进神魂的瞬间，赤焰灵的瞳孔骤缩成竖线。
她看见自己回到北荒冰原，父王的尸体倒在血雪里，叛臣的刀正架在她脖颈上；又看见李懒在破庙前啃冷馒头，她扑过去想救，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他的身体；再然后是无尽的黑暗，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笑：“小娃娃，陪本魔睡上千年如何？”
“啪！”
李懒的手掌拍在她后颈。
这招“懒人拍背法”是他用懒气值兑换的保命术，表面看是懒洋洋的拍肩，实则汇聚了懒界最纯粹的懒气，专破幻境。
赤焰灵猛地咳了两声，踉跄着栽进他怀里，火灵芝“啪嗒”掉在地上，原本火红的菌盖竟褪成了灰白色。
“好冷……”她攥住李懒的衣袖，尾巴尖止不住地发抖，“我看见父王……还有你，可你们都碰不到……”
李懒摸了摸她的额头。
妖修体温本应灼热，此刻却凉得像块冰。
他从布袋里倒出颗破妄丹塞进她嘴里，转头看向始终悬浮在碑顶的懒狼王。
这灵体形态的存在此刻周身黑雾翻涌，原本慵懒的眼瞳里凝着锐光：“那不是韩震的残魂。韩震修的是‘懒道’，这碑上的……是‘怠魔’遗念。”
“怠魔？”柳梦尘攥紧问心玉，玉面泛起青光，“我在古籍里见过，说是上古时与懒神并立的存在，专噬修士神魂，让人沉溺懈怠，最终形神俱灭……”
“没错。”懒狼王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懒神教人种田时偷懒，怠魔教人连饭都不咽。这碑里的东西，比之前那缕残魂老得多——怕是从懒神时代就埋下的种子。”
李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日前在碑底捡到黑雾时，那团残魂化的青年曾笑着说：“你不过是我的试炼场罢了。”当时只当是疯话，此刻再想，后背竟沁出冷汗——难道从他激活系统那天起，就有人在算计？
“懒哥？”柳梦尘扯了扯他的衣角，“碑上的字……又变了。”
众人抬头。
原本扭曲的“懒道”二字不知何时褪成了漆黑，碑身竟浮现出新的纹路，像是无数只手在石面下抓挠，要破石而出。
更远处的懒界深处传来一声闷吼，像是野兽被锁在深渊里的呜咽，地面裂开细不可见的黑缝，像条蛇，正缓缓朝石碑爬来。
“懒界根基在动摇。”懒狼王的灵体开始虚化，“怠魔要借你的懒气重生。它在碑里埋了千年，等的就是有朝一日，有人能把懒气养得足够肥——”
“足够肥？”赤焰灵擦了擦嘴角的血，“所以它挑中了懒哥？”
李懒没说话。
他望着黑缝蔓延的方向，那里是懒界最核心的气海，所有懒气都从那里涌出。
此刻气海上方的云层翻涌如沸，隐约能看见黑雾在云层里穿梭，像在撕扯什么。
“李懒。”懒狼王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你得做个选择——要么彻底掌控懒界，把怠魔连骨带皮吞了；要么……”它的灵体碎成星点，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风里，“被它吞了。”
黑缝里传来细碎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说同一句话。
李懒弯腰捡起赤焰灵的火灵芝，指尖触到菌盖时，突然被烫得缩回手——原本褪成灰白的灵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泛红。
“懒哥，”柳梦尘指着他背后，声音发颤，“碑……碑在动。”
李懒转身。
漆黑的石碑正缓缓下沉，碑底露出的部分刻满了新的文字，每个字都在滴血。
而在更远处，懒界深处的黑气翻涌得更厉害了，裂缝中传出的低语也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摸了摸腰间的懒人布袋，里面的懒神涎突然发烫。
“看来，”李懒扯了扯嘴角，把赤焰灵往身后带了带，“今天得加个班了。”
话音未落，石碑下沉的方向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众人望去，只见碑底的黑缝里，伸出了一只青灰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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