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缝里的低语突然清晰起来，像是无数人贴着李懒耳畔呼气：“你不过是棋子……真正的懒道，是放弃一切挣扎。”他后槽牙咬得发酸，目光死死黏在碑身——那道原本流转着金光的“懒道”二字，此刻已被黑潮蚕食得只剩半撇金钩，像条将死的鱼在墨色里扑腾。
“让开。”赤焰灵的火红色裙裾“唰”地扬起，她指尖凝出一簇赤焰，竟要往碑身按去。
这北荒妖域的公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刚迈出半步就被无形力墙撞得踉跄，嘴角溢出一缕血线。
她捂着胸口后退，眼尾泛红：“这股气……比南疆玄冥宗用腐尸炼的幻心咒还邪！”话音未落，那道无形力墙突然化作黑雾缠上她手腕，她瞳孔骤缩，竟见自己手臂上爬满青灰色纹路，像老树根般往心口钻。
“退下。”李懒一个懒驴打滚横在她跟前，反手拍在她腕间。
懒人布袋里的懒神涎适时发烫，黑雾触到他掌心的瞬间“滋啦”作响，化作青烟消散。
赤焰灵这才发现，李懒的手掌不知何时泛起淡淡金光，像裹了层半透明的茧。
“那是怠魔的残念。”懒狼王的灵体突然凝实，幽蓝的眼睛里翻涌着星芒，“它本与懒神同修懒道，后来走偏了——懒道是顺天应心，它却要让人连求存的念头都消了，堕入虚无。”它的尾巴尖扫过碑身，黑缝里的手突然缩了回去，“当年懒神用这碑镇它，可千年过去，碑里的懒气被你养得太足……它要借你的气重生。”
李懒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日前在碑底捡到的黑雾残魂，那青年说“你是我的试炼场”时的笑，此刻终于串成线——原来从他激活系统，开始躺平攒懒气那天起，这碑里的东西就在吸他的气，养肥了自己好破封。
“那怎么办？”柳梦尘攥着他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这小丫头平时总跟在他后头学偷懒，此刻眼睛瞪得溜圆，像只炸毛的小猫。
李懒没答话。
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碑身。
凉意顺着指节窜上来，比冬夜的护城河还冷。
他忽然想起《懒人经》里的话：“懒非躺，是心无挂碍；怠非惰，是神无执念。”或许……他该试试用这经里的法子。
“懒哥？”赤焰灵见他突然盘膝坐下，眉心皱成一团，“你要做什么？”
李懒没理她。
他闭上眼，按《懒人经》的口诀引动体内懒气。
那股气原本像温泉在经脉里淌，此刻却突然变得黏腻，像沾了沥青的水——他识海里炸开无数画面：有个樵夫把柴刀往地上一扔，往悬崖下跳；有个书生撕碎了考卷，一头扎进妓院；还有个老乞丐蜷缩在墙根，皮肤慢慢褪成枯树皮的颜色……全是放弃挣扎的模样。
冷汗顺着他后颈往下淌。
他想起自己刚当乞丐那会儿，被地痞拿砖头砸，疼得在地上滚，可就是不肯讨饶——要是那时候他认了命，现在早成路边一具白骨了。
“想让我放弃？”他突然笑出声，笑得肩膀直颤，“老子躺平是为了活得舒服，不是为了死得痛快。”
识海里的画面猛地一滞。
那些跳崖的、沉沦的、枯朽的身影，竟开始模糊。
李懒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是黑气，可他没躲。
他想起在城隍庙前躺平晒太阳时的舒坦，在城主府墙根打盹时的安心——懒气不是软弱，是他活下来的底气。
他整个人松成一滩泥，任由黑气缠上手腕、脚踝，甚至漫过眼皮。
“轰——”
碑身突然剧烈震动。
柳梦尘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赤焰灵慌忙去扶她，抬头却见那团黑雾正从碑身里往外冒，可冒到李懒跟前就像撞了墙，“噼啪”炸成火星。
原本漆黑的“懒道”二字竟开始泛光，金黑交织，像块被重新打磨的玉。
“你……你竟然用懒意包容了怠意？！”懒狼王的声音都在发颤，幽蓝的眼睛里泛起从未有过的震惊，“懒道讲究顺天，可怠魔的虚无是逆天。你……你把两者揉一块儿了？”
李懒缓缓睁眼。
他眼底有金光流转，又有黑雾翻涌，却奇异地融合成一种混沌的亮。
他伸手摸了摸碑身，这次没再被冻得缩手——碑石的温度竟和他掌心差不多，温温的，像晒了半天太阳的青石板。
“看来这碑，以后得我看着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灰，动作慢得像春日里伸懒腰的猫，“懒界的入口，得设个阵。那些想来蹭懒气的……得先过我这关。”
赤焰灵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见李懒弯腰把她掉在地上的火灵芝捡起来。
原本灰白的灵芝此刻红得滴血，菌盖上还凝着水珠，像沾了晨露。
“走了。”李懒把灵芝塞回她手里，转身往懒界出口走，“今儿这顿，得让青云宗的老东西们请——老子为了镇碑，可费了老大劲儿。”
懒狼王的灵体飘在他头顶，尾巴尖儿还在抖。
它望着李懒的背影，突然轻笑一声：“当年懒神要是知道，他的传承最后落在个爱蹭饭的小乞丐手里……怕是要笑醒。”
黑缝里的低语彻底消失了。
碑身的“懒道”二字泛着金黑交织的光，像块被重新刻过的玉。
远处懒界的气海云层渐渐平静，只偶尔有几缕黑气飘出来，却在碰到李懒留下的金光时消散无形。
谁也没注意到，李懒腰间的懒人布袋里，懒神涎正发出细碎的轻响，像是某种封印被解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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