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如同咆哮的钢铁巨兽,在漆黑的雨夜和湿滑的省道上亡命狂奔。车顶旋转的警灯将冰冷的蓝红光芒疯狂泼洒在翻涌的雨幕上,又被无边的黑暗迅速吞噬。车厢内,阿月微弱的心跳在监护仪屏幕上艰难地跳跃着,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史小军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脆弱的绿色波形,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担架床冰冷的金属护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注入那具正在与死神角力的年轻躯体。
“血压还在掉!多巴胺加量!”急救医生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额头的汗水混合着车厢内的水汽不断滴落。护士飞快地调整着输液泵的参数。阿月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灰败得如同石膏,嘴唇透着一层死寂的青紫。
陈墨背靠着冰冷的厢壁,眼镜片上蒙着雾气,目光却穿透颠簸和噪音,死死锁定在手机屏幕加密的卫星地图上。代表他们救护车的绿色光点,正沿着一条被暴雨笼罩的、代表生命通道的虚拟轨迹艰难移动。五公里外,一个代表特警支援车辆的蓝色光点紧紧相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每一次敲击都计算着路程、时间和风险。
突然!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再次撕裂车厢内的死寂!心电监护仪上,刚刚稳定些许的心率波形再次变得狂乱、尖锐!血压数值如同断崖般暴跌!
“室速!快!胺碘酮150mg静推!准备同步电复律!”医生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疯狂。
史小军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他猛地看向陈小军,眼中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恐惧:“又是毒素?!”
陈墨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没有回答史小军,而是猛地按下手机上一个紧急通话键,对着话筒嘶吼:“老周!目标再次出现室速!怀疑毒素间歇性爆发!我们需要实时毒理分析!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传来老周同样急促的声音:“收到!毒理小组正在分析之前采集的血液样本!坚持住!支援车辆距离你们只有三公里了!”
车厢内再次陷入与死神赛跑的混乱。医生和护士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搏斗的水手,肾上腺素、胺碘酮、电复律……各种手段轮番上阵。史小军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帮着固定阿月因电击而弹动的身体。每一次电流冲击的闷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就在这时,阿月那只插着针头、原本无知无觉搭在保温毯上的右手,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如同被电流击中般,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这微小的动作,在史小军眼中却如同惊雷!他猛地抓住陈墨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变调:“陈教授!看!她的手!她的手动了!”
陈墨的目光瞬间聚焦!他立刻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管线,用自己温热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阿月那只刚才抽搐的右手食指指尖。没有反应。他又尝试触碰其他指尖,依旧冰冷麻木。只有那根食指,在他持续的、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按压刺激下,再次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如同垂死蝴蝶振翅般的屈伸!
“局部神经反应!毒素对神经系统的破坏不是均质的!她还有救!”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快!通知毒理小组!重点分析影响运动神经元的毒素亚型!快!”
这个消息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整个车厢!医生眼中也燃起了希望!抢救的指令更加精准有力!
“呜——呜——!”
车窗外,由远及近传来更加高亢、更加密集的警笛声!刺眼的红蓝光束穿透厚重雨幕,从救护车后方疾速逼近!伪装的特警支援车,如同破开黑暗的利剑,终于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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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故宫博物院,文物医院地下核心数据库机房。
时间已过午夜。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恒温恒湿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厚重的铅合金大门紧闭,门上“核心重地,严禁入内”的警示牌在冷白的廊灯下泛着幽光。
机房内部,则是一片冰冷科技构筑的堡垒。成排的黑色机柜如同沉默的卫兵,密集的指示灯闪烁着稳定的绿光,代表着无数文物数字档案的安全流转。空气里只有服务器风扇高速旋转发出的低沉白噪音。
机房角落的独立监控室内,值班技术员小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连续几天的加强值守让他有些疲惫。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面前巨大的监控屏幕墙。几十个分屏显示着机房各角落的实时画面,一切正常。代表防火墙状态、数据流量的曲线平稳得如同一条直线。安全日志滚动着毫无异常的信息。
他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浓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其中一块显示内部网络流量拓扑图的分屏。代表核心数据库(标着“明代玉作工艺参数库”)的那个节点,连接线依旧是平稳的绿色。他刚想移开目光,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那条绿色连接线的颜色,似乎比旁边其他的线,深了那么一丝丝?而且,在拓扑图节点标识旁边,那个代表实时数据吞吐量的小数字,好像跳动得频率快了一点点?
是眼花了?还是屏幕反光?
小张皱了皱眉,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屏幕仔细查看。没错!那条连接线的颜色确实更深,是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绿色!而且那个数据吞吐量的小数字,虽然变化幅度极小,但跳动的频率明显高于其他节点!就像……就像平静湖面下,有一根极其细微的水管在偷偷抽水!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睡意瞬间全无!他想起了前几天安全会议上反复强调的异常:槐荫居被攻击的传感器模式、故宫数据库被探测的“工师”手法!高度疑似APT(高级持续性威胁)攻击!特征就是这种极其隐蔽、低慢小的异常数据窃取!
“不好!”小张低呼一声,手指如飞地在控制台上敲击起来!调出核心数据库的详细访问日志!放大那条墨绿色连接线对应的端口流量!
屏幕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日志记录!乍一看,都是正常的系统维护进程访问记录,时间戳、IP地址、用户ID都毫无破绽。但小张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定在“访问时长”和“数据包大小”这两个参数上!
正常维护进程访问,时间短,数据包小且固定。
但眼前这些记录访问时长被刻意分割成无数个几毫秒的片段,伪装成正常心跳包!数据包大小也极其巧妙地控制在正常波动的上限边缘,单个看不出问题,但累积起来总量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像无数只蚂蚁在无声地搬运!
“妈的!真的是APT!在偷数据!”小张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立刻按下控制台上那个醒目的红色警报按钮!
“呜——呜——呜——!!!”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机房!监控屏幕墙上,代表核心数据库的那个节点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不断闪烁!同时,控制台屏幕上弹出血红的警告框:“检测到异常持续性数据窃取行为!威胁等级:极高!来源:内部网络!路径:伪装系统进程!目标:明代玉作工艺参数库!”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小张面前的加密内线电话疯狂震动起来!是市局技术支援组的老周!
“小张!什么情况?!”老周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和急迫。
“周组!确认APT攻击!目标明代玉作数据库!手法极其隐蔽!通过劫持内部维护进程端口,低慢小窃取核心参数!正在尝试定位具体被劫持的进程和源头主机!”小张语速飞快,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调出更底层的系统进程监控和网络嗅探工具。
“顶住!我立刻启动反制预案!授权你最高隔离权限!绝不能让核心数据流出!”老周的声音斩钉截铁。
“明白!”小张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拼死一搏的锐利光芒。一场没有硝烟、却关乎千年技艺核心机密的数字攻防战,在这寂静的午夜,骤然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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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荫居。夜色深沉如墨。
史建国依旧如同沉默的礁石,端坐在耳房门槛上。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定展柜中光华内敛的双鱼玉佩。升级安保系统的高频电流嗡鸣,是这方寸战场唯一的背景音。脚下,那张被碾碎的挑衅图片,如同战败者的残骸。
齐若萱抱着熟睡的小儿子,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矮凳上。孩子恬静的呼吸声,是紧绷空气中唯一的柔软。她的目光同样警惕,不时扫过院门和窗户的方向。
突然!
“滋…滋…咔!”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尖锐、更短促的电流爆裂声,如同毒蛇的嘶鸣,猛地从展柜底座附近炸响!伴随着这声异响,展柜内部那盏特制的恒定光源灯,极其诡异地、高频地闪烁了三下!快得如同幻觉,却足以让史建国浑浊的眼瞳骤然收缩成针尖!
攻击升级了!不再是试探性的干扰,而是试图直接破坏核心光源!
史建国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如同蓄势待发的弩箭扳机,瞬间压在了腰间那个伪装成钥匙扣的紧急信号发射器上!只需再有一次,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启动最高警报,联动所有预设的防御和反击措施!
然而,那尖锐的异响和灯光闪烁之后,一切又诡异地陷入了死寂。只有电流的嗡鸣依旧,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错觉。展柜内的玉佩在短暂的光线波动后,依旧温润如初,光华流转,无声地嘲弄着暗处的鬼蜮伎俩。
史建国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塑。额角一滴冰冷的汗珠,无声滑落。他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将感知提升到了极致。浑浊的眼球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缓慢而仔细地扫过展柜的每一个接缝、墙壁的每一寸、天花板的每一个角落、地砖的每一道缝隙。
突然!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展柜正上方天花板的角落——那里安装着一个极其隐蔽的、用于监测展柜上方空间异常气流和震动的高敏传感器。此刻,传感器上一个微小的绿色指示灯,极其诡异地、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快速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不是针对展柜本身!是上方!对方在尝试探测展柜上方空间的物理特性!想干什么?声波共振干扰?还是为某种物理入侵手段探路?!
史建国的心猛地一沉!对方的手段,越来越刁钻,越来越接近核心了!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布满老茧的大手离开了腰间的信号器,转而摸向一直放在脚边工具箱里的一把沉重的、黄铜包角的祖传木工角尺。冰冷的金属包角触感传来,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和力量。
他不再被动等待。浑浊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老猎人般的决绝。他将角尺横放在膝上,粗糙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尺身上那些被无数代匠人手掌磨砺出的光滑凹痕,目光如同穿越了时空,与那些在历史长河中守护技艺的先祖们无声交流。
“来吧。”史建国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耳房里响起,如同古钟的低鸣,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厚重战意,“让老头子看看,是你们这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爪子快,还是我史家祖传的角尺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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