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襄阳城外的战场上。金军“金龙蛟尾阵”的旌旗本如林而立,此刻却被刀锋劈得猎猎作响,枪尖挑破的血雾在风中凝成细珠,铁锤砸向甲胄的闷响混着惨叫,在旷野里滚出老远。金兵的头颅从断颈处滚落,眼球还圆睁着,转瞬便被马蹄踏碎,与焦土、残箭混作一团,连泥土都浸得发黏。
溃败的番兵连滚带爬扑上将台,膝盖在石阶上磕出鲜血也顾不上擦,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狼主!不好了!三个小南蛮杀进阵中,刀枪不入般骁勇!众平章都被砍伤了,已杀到阵心来啦!”
将台上,兀朮正捻着胡须看哈迷蚩调兵,指尖还随着阵形变化轻点。闻听此报,他瞳孔骤然一缩——自领兵南侵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单枪匹马闯他的“金龙蛟尾阵”。他猛地将号旗掷给哈迷蚩,金雀斧在手中一转,斧刃映着夕阳晃出冷光:“一群废物!待某家亲自会会他们!”说罢大步下台,翻身上马时,靴底还溅了几滴番兵的血。
迎头撞上关铃三人时,兀朮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打量——为首的少年身披银甲,手提青龙偃月刀,眉眼间竟有几分关云长的英气;旁边两个一个握枪一个提锤,虽面带稚气,眼神却比刀刃还利。“呔!小南蛮何人,敢闯某家大阵?”兀朮怒喝,声音震得马耳颤动。
关铃挺了挺脊梁,刀杆在地上一顿,震起细土:“我乃梁山泊大刀关胜之子关铃!你先报上名来,免得我斩了无名之鬼,回头跟岳大哥说起来都没趣!”他心里早憋着股劲——父亲是梁山好汉,自己绝不能丢了关家的脸,今日若能斩了兀朮,也算给父亲长脸了。
兀朮见关铃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却有这般气度,心中竟生出几分惜才之意。他放缓语气,语气里带着利诱:“小南蛮,某家是大金昌平王兀朮四太子。你这般年纪,死在这里多可惜?若肯归顺,某家封你为王,金银珠宝、美婢骏马任你选,岂不快活?”他想着:这少年是员好将,若能收归麾下,日后定是得力助手。
关铃却“嗤”地笑出声,刀尖指向兀朮:“哈!原来你就是兀朮!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角色,竟是个劝人做汉奸的软骨头!今日算我时运好,出门就捡着个‘大宝贝’——快把脑袋割下来,给我当见面礼,好去见岳元帅!”他心里暗骂:这兀朮杀了多少中原百姓,还想让我归顺?简直是白日做梦!
这话彻底点燃了兀朮的怒火。他骂了声“不知好歹的小畜生”,双腿一夹马腹,金雀斧带着风声朝关铃当头劈去——这一斧用了八成力,他想先杀杀这少年的锐气。关铃早有防备,手腕一转,青龙偃月刀横过头顶,“当”的一声脆响,斧刃与刀刃相撞,火星溅到他脸上,烫得他微微一缩,却半点没退。两人你来我往战了十余回合,关铃渐渐觉得手臂发麻,心里暗忖:这兀朮果然有些本事,单打独斗怕是难赢。
一旁的狄雷看得心焦——他曾误闯岳营,多亏岳元帅不怪他,今日若能助关铃杀了兀朮,也算报恩了。他大喝一声:“关兄弟莫慌!我来帮你!”说着双锤一摆,朝着兀朮后背砸去。樊成也不甘落后,錾金枪如毒蛇出洞,直刺兀朮咽喉——他想着:母亲常说,男子汉要保家卫国,今日杀金兵、斗兀朮,正是报国之时!
兀朮腹背受敌,顿时手忙脚乱。金雀斧既要挡关铃的刀,又要防狄雷的锤,还要躲樊成的枪,不过三回合,便觉得两肩酸麻,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盔甲。他心里暗惊:这三个少年竟如此厉害!再打下去怕是要吃亏。他虚晃一斧,拨马便逃,又怕三人冲乱阵势,只得绕着阵边跑。可金兵见主帅在前,哪里敢拦?反倒让关铃三人趁势追着,把“金龙阵”冲得七零八落——原本整齐的阵形,此刻成了散沙,金兵东奔西跑,自相踩踏的不在少数。
阵内四位元帅见阵脚已乱,立刻指挥众将追杀。关铃杀得正酣,忽然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银甲身影,正是岳云!他心里一喜,高声喊道:“岳大哥!我在这儿!”岳云正与金兵厮杀,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关铃,眼睛顿时亮了——他与关铃自幼相识,今日能并肩作战,再好不过。“贤弟来得正好!快帮我杀尽番兵,一同去见爹爹!”他说着,银锤一扬,砸倒一个金兵,为关铃扫清前路。
另一边,樊成舞动錾金枪,枪尖挑、扎、刺,每一下都能挑翻一个金兵。他杀得兴起,忽然看见孟邦杰,忙喊:“姊夫!我来助你!”孟邦杰正被两个金兵缠住,见是樊成,心里一松——小舅子的枪法是自己教的,有他帮忙,定能快点杀完这些金兵。“小舅来得及时!快立些功劳,好去元帅跟前报功,让你姐姐也高兴高兴!”
狄雷则杀到岳爷面前,他双手抱锤,单膝跪地:“元帅!小将狄雷曾在金门镇误犯虎驾,多亏元帅宽宏大量。今日特来投效,愿为国家出力,杀尽金兵!”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怕岳元帅不肯收留,又盼着能留在岳营,为国效力。岳爷见他一脸诚恳,点头道:“将军今日杀退金兵,有功无过,待战后一同报功受职!”狄雷得了令,顿时精神大振,双锤抡得更快,朝着金兵群里冲去。
此时,刘倚忽然对岳爷道:“元帅少陪了!”他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不等岳爷追问,便带着本部人马匆匆杀出阵去。岳爷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疑惑:刘将军为何突然离去?难道有什么急事?却也顾不上去问,因为阵中厮杀愈发激烈了。
岳云银锤翻飞如流星,每一下砸下去,都能把金兵的盔甲砸出个坑;严成方金锤砸落似惊雷,金兵见了他的锤,吓得纷纷后退;何元庆铁锤横扫破坚甲,他曾是金兵的手下败将,今日正好报仇,每一招都带着狠劲;狄雷双锤并举震敌胆,他想着不能辜负岳元帅的信任,杀得格外卖力。四员虎将八柄锤,一起一落间金光闪烁、寒气逼人,金兵被砸得脑浆迸裂、筋骨寸断,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这便是名震天下的“八锤大破金龙阵”!
但见:
杀气腾腾万里长,旌旗密密透寒光。
雄师手仗环剑,虎将鞍横丈八枪。
军浩浩,士堂堂,锣鸣鼓响猛如狼。
刀枪闪烁迷天日,戈戟纷纭做雪霜。
狼烟火炮哄天响,利矢强弓风雨狂。
直杀得:滔滔流血沟渠满,迭迭尸骸积路旁。
只这一阵,兀朮便大败亏输。他骑着马,头发散乱,盔甲上满是血污,身后跟着的残兵不过数千人。他心里又气又急:十万人马,竟被岳南蛮杀得只剩这点人,回去如何向老狼主交代?众营头见主帅已逃,也纷纷弃寨而逃,乱作一团,有的甚至丢了兵器,只顾着跑。
逃了二十余里,眼看追兵渐远,兀朮刚想喘口气,前队却突然发起喊来。他勒住马,怒喝:“慌什么!不过是几个追兵,怕什么?”小卒哭丧着脸回话:“狼主!前面是刘倚元帅的人马,他们用树木钉桩挡住了路,两边还有弓弩手!”兀朮抬头一看,果然见路中间立着密密麻麻的木桩,上面还缠着荆棘,两边树林里隐约有弓弦拉动的声音。他心里暗骂:刘倚这老狐狸,竟抄小路截我!
慌忙传令转向左边小路逃生,又逃了一二十里,前军再次惊叫起来。兀朮勒马查问,小卒指着前面的山岭,声音都带了哭腔:“狼主!前面是金牛岭,山峰又陡又险,石壁像刀削一样,单人攀藤附葛才能上去,咱们这么多人马,根本过不去啊!”
兀朮跳下马,亲自上前查看。只见那金牛岭高耸入云,石壁光滑如镜,只有几条细细的藤蔓挂在上面,风一吹便晃悠悠的。他试着拉了拉藤蔓,刚一用力,藤蔓就断了。正想另寻去路,身后又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岳云、关铃等人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他进退两难,心里涌起一阵绝望:“某家统领十余万大兵,本想夺取中原,成就霸业,如今兵败将亡,手下只剩几千残兵,还有何面目见老狼主?还有何面目回大金?不如死在此地,倒也痛快!”他想着,撩起衣襟,朝着石壁便一头撞去——他闭着眼,只等着头骨碎裂的剧痛。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兀朮直挺挺倒在地上,却没觉得疼。他睁开眼一看,那石壁竟被他撞得倒了下去,连带着山岭的危崖也一同塌陷,原本陡峭的山坡,竟变得平坦起来。他又惊又喜,挣扎着爬起来,心里直呼:天不亡我!天不亡我!他连忙跨上马,招呼众将上山:“快!快上山!过了这岭,就能摆脱追兵了!”
番兵们个个争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拥而上,反倒把山路挤得水泄不通。刚上去五六千人,忽然一声惊雷般的巨响,那倒塌的崖壁、山峰竟又重新立了起来!就像有人在暗中操控一般,死死挡住了山路。后边的金兵被拦在山下,眼睁睁看着追兵赶到,他们手里没有兵器,有的甚至连马都丢了,只能束手就擒——岳云等人的锤、刀、枪落下,金兵如砍瓜切菜般被杀得片甲不留,鲜血顺着山坡往下流,染红了山下的小溪。
兀朮在岭上看着山下的残兵惨死,眼泪忍不住滚落。他想起出征时老狼主的嘱托,想起自己许下的“踏平中原”的誓言,再看看身边这几千残兵,心里又痛又悔:“某家自进中原,向来所向披靡,没想到竟栽在岳南蛮手里!十万人马只剩五六千,还有何面目回去见老狼主?不如自刎算了,也免得回去受辱!”说着,他拔出腰间佩剑,就要往脖子上抹。
哈迷蚩急忙扑上前,死死抱住他的双手,指甲都掐进了兀朮的肉里:“狼主!万万不可轻生!”他心里急得要命——兀朮若死了,这几千残兵群龙无首,迟早会被宋军消灭,自己也活不成。“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先回国整兵,日后再杀回中原,报仇雪恨!到时候,咱们不仅要杀了岳南蛮,还要踏平临安,让宋朝皇帝给狼主磕头!”
众将也连忙上前夺下佩剑,七嘴八舌地劝:“狼主,哈军师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回去后,多调兵马,定能报仇!”
正说着,对面林子里忽然走出一个书生。他身穿青布长衫,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衣袂飘飘,在满是血腥的战场上,竟颇有几分神仙气度。他走到兀朮面前,微微一拱手:“太子若只想着调兵复仇,终究是徒劳。就像锅中烧水,与其不断添水,让水一直沸腾,不如先熄了灶火——断了源头,水自然就凉了。自古以来,权臣在朝中专权,在外的大将哪能立下大功?用不了多久,岳元帅自会有难,太子何必急于一时?”
兀朮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他想起宋朝朝堂上的那些奸臣,比如秦桧,若能让秦桧在皇帝面前说岳南蛮的坏话,说不定真能除了岳南蛮!他连忙作揖道谢,语气里满是恭敬:“多谢先生指点!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也好让某家记恩,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那书生却笑了笑,折扇一合:“小生不过是顺天应人,略说几句罢了,何必留名?太子好自为之。”说罢,他转身走入林中,脚步轻快,转眼便没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兀朮望着林子,心里暗忖:这先生定是高人,今日若不是他,我怕是真要自刎了。他定了定神,对哈迷蚩道:“军师,咱们先回国,日后再做打算!”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