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谷的古茶树坡上，晨雾尚未散尽，便已被浓重的血腥气搅得浑浊不堪。袁绍之子袁尚率领的甲士如潮水般围在坡地四周，旌旗在微凉的风里猎猎作响，刀枪的寒芒透过茶树的缝隙，死死锁着坡上那两个浴血的身影——旅行者空与云堇。
空的白色披风早已被血浸透，暗红的污渍顺着布料的褶皱往下淌，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印记。他的左臂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正不断从皮肉外翻的地方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每一次握紧剑柄的动作，都牵扯着伤口，让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但他依旧死死挡在云堇身前，握着单手剑的右手稳如磐石，尽管手臂早已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前方的袁尚。
云堇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她身上的戏服本是绣着繁复花纹的精致绸缎，此刻却被撕裂了好几处，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满是擦伤与血痕，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刚才为了护住空的后背，她硬生生挨了一记枪杆，此刻胸口闷痛难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疼。但她没有退缩，手中的长枪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腰侧的伤口，那里的血正透过指缝往外渗，将原本鲜亮的戏服染成了深褐色。
“放弃吧，”袁尚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傲慢，“区区两人，还想螳臂当车？束手就擒，或可留你们一个全尸。”
空咬着牙，汗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回应——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箭般窜出，单手剑带着破风之声直刺袁尚身前的甲士。云堇立刻跟上，长枪一抖，枪尖化作点点寒星，护住空的侧翼。两人配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哪怕此刻伤痕累累，每一次攻防依旧默契无间，剑光与枪影交织成一道脆弱却坚韧的屏障，将汹涌而来的攻击一次次挡在外面。
厮杀声、金铁交鸣声、茶树被撞断的噼啪声在坡上回荡。空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他看到云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握枪的手也在发抖，心里一紧，猛地回身，用后背挡住了砍向云堇肩头的一刀。“铛”的一声脆响，刀锋落在他的背上，震得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来。
“空！”云堇惊呼一声，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反手一枪逼退敌人，急忙扶住空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样？”
“没事……”空喘着粗气，声音嘶哑，“撑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坡下传来，一个亲兵模样的人策马奔到袁尚身边，翻身下马，神色慌张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袁尚的脸色瞬间骤变，原本傲慢的神情被震惊和慌乱取代，他猛地抬头看向远处，又低头看了看缠斗中的空与云堇，眼神复杂。
“撤！”片刻后，袁尚咬了咬牙，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将军？”身边的亲卫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撤兵！”袁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马上！”
甲士们虽然疑惑，但军令如山，纷纷收了兵器，迅速撤离。转眼间，喧闹的古茶树坡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空和云堇两人，还有满地的狼藉与刺鼻的血腥气。
袁尚率队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后，空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松懈下来，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云堇连忙伸手扶住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伤痛。
“他们……为什么走了？”云堇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她扶着空慢慢坐到地上，自己也脱力地靠在一棵古茶树上。
空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答案，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上的伤口占据着。他低头看向自己流血不止的左臂，正想找些东西包扎，云堇却已经伸出手，用自己尚且完好的衣袖按住了他的伤口。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驱散了些许疼痛带来的寒意。
“别动，”云堇轻声说，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我先帮你按住。”
空看着她苍白却专注的侧脸，心里一暖，也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云堇腰侧的伤口。他的手掌很大，能将她的伤口完全覆盖住，尽管自己的手也在流血，却依旧用了最稳的力道。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云堇的头靠在空的肩膀上，空的侧脸贴着云堇的发顶。彼此的体温透过沾满血污的衣物传递过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痛，却也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安心。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存在，用最紧密的姿态挡住那些狰狞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身体的剧痛，抵御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留下的恐惧。
古茶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落在那些暗红色的血迹上，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温暖。远处的鸟鸣声渐渐清晰起来，仿佛在宣告这场危机的结束，而他们相拥的身影，在这片狼藉的坡地上，成了此刻最坚韧也最温柔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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