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邸深处,一处灵气氤氲、雕梁画栋的静室之中。
“四位道友暂且在孤这王府别院住下。明日清晨,孤亲自入宫面禀父王。关于那件关乎大秦国运与仙踪的大事,待父王定夺后,我们即刻启程,不容耽搁。”
身着绣金蟠龙常服、腰悬螭龙玉佩的秦九天温和地说道。
他方才周身还流淌着一种睥睨四方、欲试剑天穹的凛冽气势,但这一笑之下,气质骤然转变。
那笑容平和亲切,暖如春阳拂面,令人听了心神舒畅,如沐春风。
他甚至无需刻意施展什么笼络人心的手段,仅是这份平淡中自然流露出的雍容气度,便足以让人心甘情愿涌出为其效死之心!
“谨遵太子法旨。”
秦狂雷心头凛然,忍不住对这位大秦太子又高看了几分。
年纪轻轻,却极不简单!
纵观他生平所见,无论年迈老怪还是少年豪杰,竟无一人能及得上此子的气质卓绝!
难怪被誉为大秦开国以来第一修仙奇才,唯一的天生皇道之姿!
在真正面见秦九天之前,秦狂雷对这种说法向来嗤之以鼻:天生皇者?不过是托了家世的福,从小浸淫在帝王心术与顶级修炼资源堆砌出来的伪象罢了。
至于第一奇才……这修仙界的天才难道还少么?
但此刻,他信了。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从容,源于灵魂深处的无上威严,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皇者风范,竟让他这等纵横草莽、一身煞气的修仙界猛人,也不由自主地神魂微颤!
同一时刻,远在天汇山脉深处的镇抚司“四象楼”宗门驻地,青竹林环抱的精舍小院中,却是一派练功正酣的火热景象。
朝阳初升,金色的晨曦穿透淡薄的灵气云雾,洒在翠意盎然的青竹梢头。
陈昙此刻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上,呈一个大大的“太”字形,口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白沫都快挂到嘴边,只翻着白眼哀嚎:“谢……谢阳……哥,我…我认输!你比我帅!你天下第一帅!行了吧?求求你……歇歇手……这都……多少天了……你再这么练下去……真要把我活活练成一条枯藤干了……”
这大半个月来,谢阳只要起身运功锤炼体魄,必定硬拽上陈昙。
每一次,陈昙都像是从鬼门关爬出来又被打回去几趟,练完瘫倒在地,连挪动小指头的力气都欠奉。
如今只要一看到谢阳目光扫过来,他小腿肚子就开始止不住地打颤哆嗦。
谢阳出手的分寸拿捏得极准,每次都能将谈昙练至身体潜力的真正极限,不多一分,也不少一毫。
结束时,陈昙必定无法凭自身之力站起,却又绝未伤及修行根基,只是精疲力尽。
如今的陈昙,每次看到谢阳那张刚毅的脸,比见到深山老林里蹦出来的索命鬼煞还害怕。
以往那张停不下来的、引以为傲的嘴皮子,现在连自我吹嘘搞怪的时间都没了……
谢阳缓缓收功,长长吸了一口蕴含草木清香的灵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二十余日光景,他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一刻不敢放松自身修为的打磨,如今已将体内那丝微薄的真元提升到了炼气剑徒九级的地步。
距离迈入真正修仙门槛的“筑基境”,只余一层薄纸!
他清晰地感受着体内气血的变化,嘴角微扬。
唯有踏足筑基境,才能以真元为引,正式开始淬炼肉身筋骨的强度。
筑基境阶段,若不知天高地厚强行以蛮力打熬筋骨,无论骨骼还是脏腑,都会因超负荷的压迫而产生难以逆转的暗伤甚至崩裂!
这个道理,在如今这凡俗修仙界“下境”之地,只怕还属鲜为人知的误区。
故此,下境流传着一句俚语:“文能安邦千秋定,武夫甲子寿难全。”说的便是此道。
意指靠蛮力横练的体修者,大多活不过六十大限。
此说虽有几分贬武道而崇心修的味道,“甲子难全”的定论也略显武断,但每年仍有无数的筑基境少年,为了早日破境而疯狂透支练功。
当时境界是冲上去了,可等过了天命之年,这早年埋下的祸根便会如溃堤之水爆发,届时道基受损,仙丹灵药也回天乏术……
对修仙者身体造成永久性戕害的根源,往往就在于这看似不起眼、打基础的筑基境阶段!
所幸,自己只差最后临门一脚了。而那深藏丹田的无上至宝——玄天剑本体所携带的《玄天问天诀》,明确的修炼门槛,便是这筑基之境!何止是玄天功?
即便是朱雀仙域那些稍高一等的宗门秘籍,扉页上也会明明白白刻着铁律:未入筑基境者,严禁强修!否则经脉寸断,道基成灰!
丹田内一阵异动,谢阳整个下午辛苦凝练出的、蕴含着生命精元的新生气血之力,瞬间被蛰伏的玄天剑魂一口吞下!
如同饕餮进食,点滴不剩。
过了片刻,剑魂微微一震,吐出一缕微不可察、却凝练精纯了百倍不止的淡金色气流,重新归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气流,虽尚未达到先天元气那般沟通天地伟力的层次,但其精纯与凝练的程度,已远超先天之气的雏形,至于普通后天炼气境武者的粗糙蛮力气血,更是如云泥之别!
这二十余天里,每提升一小阶,他都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玄天剑魂的蠢蠢欲动,起初还心生警惕,如今早已习惯,只当是这至宝对能量变化的本能反应。
脖颈上挂着的那小块紫金玉灵,温润沁凉,此刻却安安静静,对谢阳体内澎湃翻腾的精力毫无感应。
谢阳对此颇有些哭笑不得。他第一次尝试催动紫金玉灵恢复练功损耗的体力时,丹田内那霸道绝伦的玄天剑魂猛地一震,竟硬生生截断了玉灵与自身的联系!
谢阳根本来不及享受那份温养,就被强行掐断了通路。
之后他数次尝试,皆在剑魂的无情干预下宣告失败。
这简直像安插了一个铁面无私的严厉教官——修炼,必须靠自身磨砺,外力?
一概不允!
不过,当面临真正的搏杀危机,需要快速恢复灵力,玄天剑魂却从不过问。
就如当日对上庞平时,他危急关头激发玉灵回元,剑魂便毫无反应。
可战斗一旦结束,再想用它修炼回元?
门都没有……
摊上这么一位霸道之极、六亲不认的“监督者”,谢阳也只有认命服输的份,彻底掐灭了在练功时借用紫金玉灵温养的念头。
他扭头看了眼瘫软在地、形象全无的陈昙,差点没绷住笑出来,无奈地摇摇头:“好了,允你调息半刻。”
陈昙闻言,简直如同听闻仙音敕令,感激得险些涕泪横流。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开了几步,找了个阳光暖和的角落,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如同卸下万斤重担。
空地中央,谢阳却再度凝神静气,专注于一个最简单、也最枯燥的动作——拔剑、直刺、收剑、归鞘!
千百遍地重复着。
晨光渐渐爬上中天,谢阳的头发、布衣上早已热气蒸腾,细密的汗珠从额角、脖颈滚滚滑落,啪嗒啪嗒砸在下方铺设的青石板地上,摔得粉碎。
一旁的陈昙终于缓过劲来,他揉着酸麻的臂膀,目光起初还带着几分苦大仇深,但渐渐地,竟被谢阳那千锤百炼的动作吸引,看入了神。
谢阳明明在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数百次下来,陈昙却惊觉,谢阳每一次的动作细节都在发生着细微到极点、却又真实不虚的调整!
从最初尚有一丝滞涩与不自然的笨拙发力,到后续越来越圆转如意,行云流水。
到了现在,随着他手臂挥动,剑光已然形成了一片绵密不绝的光弧残影!
铮!锵!……拔剑与归鞘的声音原本清晰刺耳,此刻却在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越来越轻微。
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在一点一滴地弱化着。
“谢阳!你的右肩肘处!”陈昙瞪着眼睛看了许久,原本还沉浸在谢阳那神乎其技的剑感变化中,突然间瞥见谢阳右边衣袖下,肩肘连接处的衣料竟异常鼓起紧绷,甚至能看到些许不正常的肿胀轮廓,顿时失声惊呼!
谢阳脸色如同古井寒潭,一丝表情波动也无,眼神专注得可怕,出剑、归鞘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口中只吐出冰冷而坚定的话语:“肿了?这算什么!练!一直练下去!等它自己消?黄花菜都凉了!等你彻底习惯了这份力量与速度的频率,这点皮肉肿胀,自然会消去。待到它平复如初的那一刻,便是你剑道真正突破之时!”
“呃……”
陈昙一时语塞,脸皮莫名有些发烫,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逐渐复苏的力气,猛一咬牙,竟重新挣扎着站起来,咬着后槽牙,再次开始压榨体内所剩无几的气力,有样学样地开始练习起最基础的拳架。
虽然踉踉跄跄,拳法更是东倒西歪惨不忍睹,但他咬着牙,愣是没停下。
精舍旁葱郁的青竹林深处,李浩然那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袍身影,静静伫立。
他隔着婆娑的竹影,遥望着院中那两具在汗水中奋力挣扎的年轻身影,一直淡漠无波的唇角,悄然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欣慰与认同。
与此同时,从精舍紧闭的窗户缝隙里,隐隐约约传出一声声压抑着、却难掩痛苦的呻吟。
那是被扔在静养内室的周万山。自那日被庞平等人痛下辣手,直接踢碎了腿骨、砸断了肋骨,至今已在床上僵卧了整整二十个日夜。
依照医师最乐观的估计,周万山至少还需三个月才能勉强下地行走。
至于重新运用真元与人搏杀?
那起码得半年之后!
而半年之后,四象楼五年一度的宗门内门争锋大比早已尘埃落定!
这次的飞来横祸,等于是生生断送了周万山在四象楼苦心经营多年的前程!
相较于肉体的伤痛,道途断绝的心伤更是噬骨灼心。
因此,周万山心头充斥着无边恨意。
然而诡异的是,他最恨的竟非当日痛殴他的庞平等人,而是谢阳!
在他扭曲的认知里,若非谢阳这个本该被他踩在脚下的绊脚石莫名崛起,自己早就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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