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后窗的铜铃在三更天突然轻响。
张铁柱缩着脖子蹲在篱笆根儿,掌心的汗把猎刀把儿浸得滑溜溜的。
他盯着院角那株老槐树上的影子——白天苏慕远刚在树下晒了二十三种药材,这会儿月光把那些深绿浅褐的叶子照得像铺了层银粉。
奶奶的,凭啥他个外乡学徒能把全村人哄得跟见了活神仙似的?他喉咙里滚着酸水,上个月媳妇咳血找苏慕远抓药,那小子非说野山参配川贝才能断根,可张铁柱摸了摸裤兜,最后只捏着副便宜的止咳散回了家。
现在倒好,满村人排着队喝他的神仙汤,连赵大牛都肯拿山货换汤喝!
风掀起他的粗布褂子,张铁柱打了个寒颤。
他猫着腰绕到药铺后墙,指尖刚碰到窗棂,就听见屋里传来吱呀一声——吓得他差点栽进药篓子,待看清是林晚月端着夜壶出来,才捂着狂跳的胸口缩进阴影里。
等林晚月的脚步声消失在茅厕方向,张铁柱终于摸到了药柜。
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凑着极小的光看那些贴了红纸条的木抽屉:玉髓花...灵耳草...嗯,那小子昨天熬汤时放了三把这个...他抖着手指头在破布上记药方,末了瞥见最上层的青花瓷罐,盖子没盖严,露出几缕雪白的花瓣——正是苏慕远说能润心肺的玉髓花。
拿一小把应该没人发现。张铁柱鬼使神差地捏了撮花瓣塞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个陶瓮,哐当一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他拔腿就跑,裤脚勾住晾药绳,把半筐晒干的紫叶草掀得漫天飞舞,活像被鬼追着似的蹿出了村。
第二日晌午,张铁柱家的土灶飘出奇怪的苦香。
他媳妇捂着鼻子掀开锅盖:这味儿咋比猪食还冲?
懂个屁!张铁柱把汤舀进粗瓷碗,这是神仙汤的方子,喝了能祛病强身。他自己先灌了半碗,辣得直吐舌头,许是火候没到...话没说完,就听里屋传来哇的一声——小儿子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裤裆里渗出稀黄的水。
张铁柱的脸瞬间煞白。
他冲过去一摸儿子额头,烫得能煎鸡蛋;再看媳妇,正扶着门框干呕;连家里的老黄狗舔了碗底,此刻都夹着尾巴在院里转圈儿拉痢。
苏慕远!你个黑心肝的!他抄起顶破草帽扣在头上,跌跌撞撞冲进村。
那药膳里下了妖毒!我全家都中了招!他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喷在围观村民脸上,昨儿我亲眼见他在后院烧符纸,准是跟妖邪勾搭上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原本排着长队的村民们交头接耳。
王阿婆攥着个铜盆哐哐敲起来:放你娘的狗屁!
我家小孙子喝了七回汤,前儿爬树摔了都没哭!她颤巍巍地揪着张铁柱的衣领,花白头巾歪到肩膀上,你上个月嫌药贵没抓全,现在偷了方子又熬坏了,倒来冤枉神医?
张铁柱被揪得直踉跄:谁...谁偷了?我那是...那是帮人试药!他眼珠一转,从怀里摸出几张黄符啪地贴在树干上。
你们瞧!这符纸遇邪发黑,说明这地儿真中了咒!
还真有几个新搬来的外乡人往后退了两步。
林晚晴攥着算盘冲过来,珠子敲得噼啪响:张猎户好本事啊,偷了玉髓花不说,拿断肠草当灵耳草配——断肠草长啥样?
叶子尖儿带锯齿,您昨儿掀翻的紫叶草筐里可就有!她掏出张皱巴巴的破布,正是张铁柱夜里记的药方,您瞧这第三味,灵耳草是圆叶子,您写的尖叶草,可不就是断肠草?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苏慕远从药铺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白雾里他眉眼温和:张大哥要是不信,我这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再熬一锅。他转身对林晚月点头,去把我晒在槐树下的药材都端来——玉髓花要挑最嫩的,灵耳草得是晨露未干的。
大铁锅里的汤滚开时,香气比往日更浓。
王阿婆凑过去深吸一口气:哎呦,这味儿跟我家熬的蜜枣粥似的!她第一个舀了碗,我老婆子再试回,要是有毒,我当场躺地上给大伙儿看!
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阿婆咕咚喝下半碗,拍着大腿笑:好!
比昨儿还甜溜!她把碗往张铁柱怀里一塞,你尝尝?
张铁柱捏着碗的手直抖,才喝了一口就瞪圆了眼——这味儿跟自家熬的苦汤天差地别!
他正发愣,院角突然传来嗷呜一声低吼。
黑鳞狼王从药铺后墙跳下来,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前爪搭在张铁柱肩头。
这畜生是上个月苏慕远救的受伤狼崽,现在长得比小牛犊还壮实。
张铁柱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裤裆里飘出股酸臭味儿:神医饶命!我...我就是想赚俩钱...我错了!
苏慕远把药勺往锅里一插:想赎罪?
每日卯时来挑二十担水,申时劈半车柴。他瞥了眼怀里发烫的信仰面板——香火值已经涨到了800,信仰值突破150,连医圣鼎都隐隐发出嗡鸣。
张铁柱哭丧着脸点头,被狼王叼着后领拖走时还在念叨:二十担水...半车柴...狼爷爷轻点儿
日头西斜时,药香顺着山风飘出十里地。
山路上,一个穿灰布道袍的道人停下脚步。
他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望着村口缭绕的香火轻笑:好个医圣药膳,倒比我在终南山喝的灵茶还香三分。他拂尘一甩,青布包袱里的铜铃叮当作响,这玄灵界,倒要添个新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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