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逆光生长:单亲妈妈爆改人生 > 0015 逃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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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只剩下沈聿一人。狂怒之后,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空洞和烦躁。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木。林晚那双冰冷的、充满恨意的眼睛,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宁愿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亡命天涯,也不肯向他低头?她以为她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占有欲和被彻底背叛的愤怒,扭曲地交织在一起。他一定要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他要让她明白,背叛他沈聿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天色微明,寒意刺骨。十六铺码头已是人声鼎沸,汽笛声、苦力的号子声、小贩的叫卖声混杂一片,充斥着底层人讨生活的艰辛与混乱。

林晚紧紧牵着林晓冰凉的小手,混在等待登船的人潮中。姐弟俩都穿着深蓝色粗布衣,戴着破毡帽,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目。林晚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汽笛长鸣都让她心惊肉跳。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扫过人群,那是沈聿撒下的天罗地网。

阿福如同一条灵活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挤到林晚身边,迅速将两张带着油墨味的船票塞进她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姐,快!‘江安轮’,二等舱,最左边那个舷梯上!开船还有一刻钟!”他塞完票,不等林晚回应,便迅速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

林晚捏紧船票,如同捏着救命稻草。她拉着弟弟,低着头,朝着阿福指示的方向艰难地挪动。人群拥挤,各种气味混杂,林晓被挤得有些喘不过气,小声地咳嗽起来。

“让开!让开!巡捕房查票!”突然,前方传来粗暴的呵斥声!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捕,在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领下,正粗暴地推开人群,挨个检查旅客的船票和身份证明!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可疑的面孔!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是沈聿的人!他们果然封锁了码头!

怎么办?退回去?人群拥挤,根本退不动!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个扛着大件行李的苦力似乎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沉重的行李包猛地砸向那几个巡捕!

“小心!”

“妈的!不长眼啊!”

混乱瞬间爆发!被砸到的巡捕怒骂着去推搡那苦力,旁边等待检查的人群也被冲撞得东倒西歪,现场一片混乱!军官厉声呵斥着维持秩序。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林晚用尽全身力气,拉着林晓,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混乱人群的缝隙中猛地钻了过去,朝着那“江安轮”最左侧的舷梯狂奔!

“站住!那两个!站住!”混乱中,有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厉声高喊!

林晚头也不回,用尽全力冲刺!林晓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小脸憋得通红,却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舷梯近在眼前!船上的水手已经准备收起跳板!

“快!上船!”一个水手看到狂奔而来的姐弟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林晚几乎是拖着林晓扑上了跳板!就在她们踏上甲板的瞬间,沉重的跳板被猛地抽回!

“砰!”跳板重重砸在码头上。

几个追到岸边的巡捕和军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艘巨大的“江安轮”缓缓驶离码头,汽笛发出悠长而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长鸣。甲板上,那两个深蓝色的身影迅速隐没在船舱入口处。

“妈的!让他们跑了!”军官气急败坏地一拳砸在栏杆上。

远处,码头仓库的阴影里,王铮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眉头紧锁。他认出了那个奔跑中回头一瞥的、蜡黄却难掩清丽轮廓的侧脸。他沉默片刻,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混乱的码头。

逼仄潮湿的二等舱里,挤着十几个乘客,空气浑浊。林晚将林晓安顿在最角落的下铺,用身体尽量挡住他。弟弟刚才的奔跑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小脸煞白,呼吸急促。

林晚的心揪紧了。她迅速从贴身的布包里摸出周老先生给的油纸包,手指颤抖地打开。五支细长的玻璃针剂,安静地躺在里面,在昏暗的船舱灯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却象征着生命希望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又拿出老先生一并给的简易注射器(显然早有准备),用酒精棉片(布包里也有)擦了擦林晓瘦弱的手臂。她从未做过这种事,但此刻,强烈的求生欲和责任感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忆着老先生临走前简短的指导,屏住呼吸,将针头缓缓刺入林晓的皮下……

药液缓缓推入。林晓急促的呼吸似乎渐渐平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略微松开,沉沉睡去。

林晚这才虚脱般地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她看着手中剩下的四支盘尼西林,如同看着弟弟四道续命的符咒。她将它们重新包好,藏进最贴身的口袋里,紧挨着周老先生写给秦老板的信和那支冰冷的钢笔。

窗外,黄浦江浑浊的江水翻滚着,上海滩那熟悉而压抑的天际线在晨雾中渐渐远去。巨大的轮船破开水面,驶向未知的迷雾深处。

林晚轻轻抚摸着弟弟微烫的额头,目光投向窗外那浩渺的江面。

沈聿,我逃出来了。

这长江之水,便是你我之间的天堑。

前路再艰险,也绝不会再回头。属于林晚的新生,将从这艘驶离你掌控的江轮上,重新启航。

而此刻,在督军府森严的书房里,沈聿看着王铮呈上的报告——目标已乘“江安轮”前往汉口。他英俊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红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汉口?”他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给我接汉口警备司令部!通知沿江所有关卡!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抓回来!活要见人,死……我要见尸!”

追捕的阴影,如同江轮后翻滚的浑浊浪涛,并未因距离的拉开而消散,反而沿着千里长江,如影随形地蔓延开来。

浑浊的长江水拍打着“江安轮”斑驳的船体,历经数日颠簸,汉口码头那喧嚣而陌生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汽笛嘶鸣,巨大的铁锚沉入江底,宣告着航程的终结,也昭示着一段前途未卜的新生。

林晚紧紧牵着林晓的手,随着拥挤的人流踏上汉口湿漉漉的码头。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煤烟、汗味和码头特有的鱼腥气。弟弟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注射了盘尼西林后,剧烈的咳喘暂时被压制住了,只是精神恹恹,小身体紧紧依偎着姐姐,眼中带着对陌生环境的惊惶。

林晚的心弦绷得更紧。离了上海的虎口,却踏入了未知的狼窝。沈聿的追捕令必然已先她一步抵达这座九省通衢的重镇。她压低破旧的毡帽帽檐,蜡黄的脸上毫无表情,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码头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穿着制服的警察、目光锐利的便衣、吆喝着的苦力、接船的各色人等……每一道审视的目光都让她如芒在背。

她按照周老先生信上的地址,带着林晓,如同惊弓之鸟般穿梭在汉口迷宫般的街巷中。租界区的洋楼与华界的破败棚户交织,新修的马路旁是污水横流的窄巷,人力车、汽车、轿子杂乱穿行,处处透着一种新旧交替的混乱与活力。这与上海十里洋场的精致浮华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粗粝的、蓬勃的生命力,却也隐藏着更深的凶险。

几经辗转,避开大路,专挑僻静小巷,林晚终于在一处相对安静的、靠近汉阳地界的旧式里弄深处,找到了信上所说的地址——“永泰纱厂经理,秦正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