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暴终于平息,尘埃落定后的肃穆取代了昨夜的喧嚣与血腥。皇城内外,五城兵马司与新归附的禁军合力维持着秩序,街巷间的狼藉正被迅速清理。秦王府,成了临时的权力中枢,灯火通明,气氛凝重而有序。百废待兴,人心思定。
萧宇端坐中央,眉宇间带着大战后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初,审视着刚刚结束的审讯记录。陈云舟、新垣理、诸葛明、林宁等人依次而坐。两名甲士押着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人进来,正是重伤被俘的南宫羽。
“南宫羽,”萧宇的声音平静无波,“萧承泰已囚,京城已定。你主子何在?”
南宫羽艰难地抬起头,惨然一笑,声音嘶哑:“成王败寇…太子殿下…早已离京…”他剧烈喘息,牵动伤口,咳出暗红的血沫,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不甘,又似解脱,“秦王殿下…好手段…借流民之力搅动风云…我家殿下…输在…低估了这民心…”
“民心?”萧宇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坐视玉门关八千将士血染黄沙,坐视河西三镇数十万百姓沦落胡尘,这也是民心所向?还是说,你口中的民心,只指向那把龙椅?”
南宫羽瞳孔微缩,挣扎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非隐忍…积蓄实力…何来今日…与你一争之力?京城…不过一隅!河西…才是根基!太子殿下…必重整旗鼓…驱逐胡虏…以河西为基…再图中原!”
“再图中原?好,本王就让你看看这天下民心向着谁!将南宫羽带下去,给他疗伤。”
厅内一片沉寂,萧彻的深沉布局与冷酷算计,令众人心头沉重,也更觉前路艰险。
“殿下,”新垣理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沉稳,“南宫羽供词,虽为敌酋之言,然诸多细节与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可相互印证。萧彻确已西遁,其志在河西,欲借边军之力翻盘。京城虽定,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幼主萧桂,不过五龄稚子,且为萧承泰所立傀儡,难当大任。当务之急,是定鼎乾坤,以安天下之心。”
诸葛明捻着稀疏的胡须,缓缓开口:“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殿下诛国贼,通粮道,活万民于倒悬,此乃煌煌救时之功,天下共睹。幼主冲龄,主少国疑,强敌环伺于外,岂是社稷之福?当顺天应人,早定大位。然,”他话锋一转,看向萧宇,“登基非儿戏,需水到渠成。殿下可先以‘监国’之名,总理朝政,待国丧期满,再行登基大典,一则全孝道,二则聚人心,三则示天下以法度。”
陈云舟、林宁等人皆躬身:“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总摄国政!”
萧宇沉默良久,他缓缓起身,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国事艰难至此,宇本无意于此位。然值此危局,内忧外患,非强力明主不能安邦定国。为天下计,宇……不敢推辞。便依先生之言,暂以监国之名,总理军国重事。待父皇梓宫奉安,国丧期满,再议登基之事。在此期间,当务之急,乃肃清余孽,安抚黎庶,畅通漕运,整饬武备,以御外侮!”
这既是表态,也是定下基调——即位要名正言顺,合乎礼法程序,更要以国事民生为先。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在一种紧绷而充满希望的秩序中运转。萧宇以“监国秦王”的身份,坐镇秦王府,发号施令。
萧承泰勾结外敌、阻塞漕运、祸乱朝纲、囚禁君父、欺压幼主等十大罪状。念其曾为宗室亲王,且太上皇新丧,特免其死罪,废为庶人,终身幽禁于原睿王府(现称“思过府”),非诏不得出府门半步。府内一应供应,参照亲王旧例减半,由宗正寺及五城兵马司共同监管。此举既彰显了“仁厚”与“法度”,也彻底断绝了萧承泰的政治生命,更安抚了萧玉儿——她最怕的就是父亲被杀。
五岁的萧桂被尊为“德王”,迁出皇宫,移居京中一处精致清幽的皇家别苑“颐园”,由可靠的太傅、饱学宿儒及稳重宫人照料教导,远离权力中心,保其富贵平安,待其成年再行封赏。
萧玉儿在平乱中虽无直接战功,但其在王府的遭遇以及在混乱中险遭暗箭,嘉其“性秉贞刚,不附逆恶,于乱局中持节守义”,特晋封为“永安长公主”,赐长公主仪仗俸禄。同时,考虑到她对皇室事务的熟悉和特殊的身份,任命她为“宗正寺少卿”,协理宗室事务,尤其是监管其父萧承泰的幽禁事宜。这个职位既清贵又符合她的身份,给了她参与皇室事务的正当途径和一份责任,也让她能就近照看父亲,合乎情理。
一日议事后,新垣理单独留下。她向萧宇郑重提起当初在狱中许下的“办一件事”的承诺。她直言不讳:“陛下(此时尚为监国,但新垣理已改口),商路乃国家血脉,钱粮之源。如今南北隔绝日久,商贾凋敝,货殖不通。臣请陛下放开对民间行商之诸多桎梏,降低关津之税,设立专门机构统管天下商税、规范市易,并鼓励南北货殖互通,尤其保障运河漕运之商业流通。此乃利国利民、充实国库之良策。此机构由小女子代管。”萧宇深知新垣理背景及能力,更认同其理念。他当即允诺:“新垣大人所言,深合我意。待我登基,便敕命你为户部尚书,总领天下度支、赋税、钱粮、商货之事!望你能通盘筹划,为天下,开此财源活水!”新垣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深深一揖:“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此举既兑现了承诺,又巧妙地将新垣理及其代表的庞大商业网络纳入朝廷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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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丧期间,萧宇以监国身份每日于秦王府理政。随着秩序恢复,漕运畅通,粮盐价格回落,民心渐安。朝堂之上,关于拥立新君的呼声日益高涨。这一日,秦王府正厅(临时朝堂)内,文武官员分列。
翰林院掌院学士、两朝元老周文博颤巍巍出列,手捧一份由数十位官员联名的劝进表:“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今国贼已除,乾坤待整,幼主冲龄,难荷神器。殿下诛逆定乱,活民无数,功在社稷,德被苍生!此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臣等泣血叩请,殿下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早登大宝,承继大统!以安万民之心,以定国朝之本!”言罢,伏地叩首。
紧接着,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等重臣纷纷出列附议,言辞恳切。连一些原摄政王一系的官员,见大势已去,也改换门庭,加入劝进行列。
萧宇端坐上方,神色庄重,并未立刻应允。他缓缓道:“诸卿拳拳之心,宇感怀肺腑。然父皇梓宫在堂,宇哀思未尽。且登基大礼,关乎国体,不可轻率。宇以监国之名,行安民之实,亦无不可。”
此时,一直沉默的太皇太后(萧桂祖母)在宫人搀扶下出现在殿侧。这位历经三朝的老人,为保幼孙平安富贵,在诸葛明等人的劝说下,终于表态。她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皇帝年幼,难理万机。秦王萧宇,仁孝智勇,定乱安邦,功莫大焉。值此多事之秋,当以社稷为重。老身以为,秦王继位,上应天命,下顺民心。待国丧期满,可行大礼。”太皇太后的表态,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扫清了宗室内部的阻力。
萧宇离座,向太皇太后深深一揖:“孙儿惶恐,定不负皇祖母及天下臣民所托!”
至此,大局已定。礼部、钦天监迅速选定吉日。国丧期满后,一场虽因时局从简却不失庄重的登基大典举行。萧宇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声中,登上御座,改元“宣和”,诏告天下。诏书中着重强调其诛除国贼萧承泰、打通漕运活民无数、以及即将挥师西向驱逐胡虏的功绩与决心,顺应了强烈的民意。
登基后首次大朝会,殿内庄严肃穆。萧宇端坐龙椅,接受百官朝贺毕。
吏部尚书出列,手捧圣旨:“诏曰:朕以渺躬,嗣守鸿业。赖宗庙之灵,将士用命,奸佞授首,京畿底定。凡有功于社稷、效命于国难者,不可不酬。兹依功绩,特行封赏,以示朕酬功励能之意!”
封赏诏书由吏部尚书洪亮宣读:“诸葛明,学究天人,德润古今。于朕困厄之时,多献良策,匡扶社稷。朕感佩殊深,欲授显爵。然先生高洁,志在烟霞,坚辞不受。特赐‘帝师’尊号,授金书铁券,许其随时入宫顾问,见朕不拜。赐京郊温泉别业一座,良田千顷,以养天年。
“陈云舟,忠肝义胆,武艺超群。护驾有功,临危不惧。着晋封为忠勇侯,授龙骧卫大将军,掌宫禁宿卫,拱卫宸极。
“陆小寒,勇毅果决,深入虎穴,诛杀国贼刘缙云,于畅通漕运有大功。着晋封为定远伯,授漕运总督,兼领运河巡防营总兵官,整饬漕务,保运河安靖。
“黎氏女曼,妙手仁心,救死扶伤于乱局,活人无数。着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授太医院副院判,总理战后疫病防治及军前医护事宜。赐婚于定远伯陆小寒,择吉日完婚。
“江氏女瑶,忠诚勤勉,随侍有功。着封为嘉柔县主,赐婚于忠勇侯陈云舟,择吉日完婚。
“林氏女宁,智虑深远,于危局中多有襄赞。着封为宁安县主,赐县主府邸,食邑五百户。
“虎子,忠勇可嘉,屡历战阵。着授昭信校尉,入龙骧卫,随赐帝师诸葛明身旁。
“王老五,授昭武校尉,实任扬州卫水师营副将。即日赴任,协助稳定江南漕运及地方安靖。
“胡七,赐‘忠义郎’爵位,赏金千两,锦缎百匹,准其回原籍颐养天年。
“赵铁手,授承信校尉,任漕运司下通州码头巡检使。
“原扬州卫指挥使孙猛,迷途知返,反正有功。着官复原职,加封明威将军,仍镇守扬州,戴罪立功,确保漕运畅通,严防奸宄。
“八方斋主新垣理,通达经济,深谙货殖。于国用匮乏之际,献开源良策。着擢升为户部尚书,总领天下户籍、田亩、赋税、钱粮、度支、商货之事。着即拟定章程,革除积弊,畅通商路,充裕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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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瑶与陈云舟婚礼
封赏诏书宣读完毕,朝堂气氛稍缓。萧宇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忠勇侯陈云舟,嘉柔县主江瑶,患难与共,情深义重。朕心甚慰。定远伯陆小寒与太医院副院判更有生死相依之情。今日双喜临门,朕特赐婚,然不知道几位谁先谁后啊?”
“一起来不就行了,多麻烦!”江瑶脱口而出。陈云舟瞪了她一眼,赶忙开口说:“陛下,她乡野之人,不知礼数,望陛下赎罪。”
“哈哈哈,”萧宇笑着说,“忠勇侯不必紧张,朕与江瑶姑娘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然后学着江瑶的语气:“那江瑶你说,怎么一起办?”
“那还有啥,反正就是一天弄呗,结婚不就是拜个堂嘛!”
朝堂上一阵大笑,陈云舟的脸色却有点不好看,“依我看,江瑶说的对,不就结个婚嘛,能快尽快,结婚了以后,碍着面子,某些人就不能随便揪我耳朵了。”陆小寒这一开口才让陈云舟心里平衡了一点,好歹不是只有自家有这么一个愣头青。再看黎曼,虽然面无表情,脸却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陆小寒说完,朝堂上更热闹了,萧宇也不组织,跟着大家一起笑,然后开口对王贤道:“王爱卿,你看此事能这样办吗?”王贤是礼部侍郎,此事自然落到了他的头上。王贤止了笑,开口说:“陛下,按制,侯伯大婚礼仪繁复,需数月筹备。难点有三:一者品级有别,仪仗、服饰、宾客座次易生僭越;二者吉时场地难调;三者执事宾客难分身。”
“什么?几个月?!”江瑶一听就急了,“能不能快点,几天行不?”现在陈云舟脸上更挂不住了,真想地上有条缝。
陆小寒立刻帮腔:“正是!陛下,将士归心似箭,夜长...呃,宜速办!”
王贤看了一眼二人,又看了看萧宇脸上的笑容,再听听朝臣的笑声,开口说:“臣有一策:十日内择吉日,简化仪程,分府行侯爵、伯爵之礼。礼成当晚,于宫中设合卺庆功大宴,陛下亲自主持,两对新人同席受贺,共沐天恩。如此,礼制大体得存,双喜同庆可成。”
萧宇眼中带笑,显然满意这效率:“王爱卿所虑周全,十日期限与合宴之议甚合朕意!着钦天监择最近吉日,由礼部操办,务求简而不失庄重。至于当晚宫宴...”他促狭地看向陈云舟和陆小寒,“朕亲自为尔等主婚,倒要看看成了婚,谁还敢当众揪耳朵!”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洋溢起喜庆气氛。陈云舟、陆小寒等人出列谢恩,陈云舟刚毅的脸上难得地泛红,江瑶、黎曼更是羞红了脸,眼中满是幸福,群臣纷纷道贺,陆小寒倒是自来熟,口中纸糊“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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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与朝堂封赏的喧嚣渐渐褪去。萧宇依旧在秦王府中,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烛火跳跃,河西烽火迫在眉睫,朝中事务千头万绪。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萧宇头也未抬。门被推开,陆小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走了进来。她还穿着那身萧宇送给她的衣服。
“陛下,夜深了,黎曼配了些安神补气的药膳,嘱咐我送来。”她将青瓷碗轻轻放在御案一角,动作轻柔。萧宇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小岚,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礼。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吧。”
陆小岚抿了抿唇,低声道:“礼不可废。您现在是皇帝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距离感。
萧宇心中一紧,起身走到她面前,温声道:“皇帝又如何?在你面前,我还是那个萧宇,那个在别院里和你一起看星星的萧宇。”他拉起她的手,触感微凉,“这深宫高墙,困不住你我。我说过,你永远都是自由的陆小岚。皇后之位……”
“陛下!”陆小岚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带着恳切与坚决,“小岚万万不敢受此大位!”
萧宇一怔:“为何?”
陆小岚声音微颤:“陛下初登大宝,百废待兴,根基未稳。朝中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世家大族盘算着?小岚出身草莽盐帮,纵有微功,亦难掩出身之鄙。若立我为后,陛下将置天下士林清议于何地?置宗室勋贵之体面于何地?陛下雄才大略,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岂可因儿女私情,授人以柄,徒增非议,动摇国本?”
“这话是诸葛先生教你说的?满口的之乎者也!”
她深吸一口气:“小岚感念陛下情深,但此刻,这凤冠太重,小岚承受不起,更不愿陛下因我而背负‘惑于女色’、‘不重门第’的污名。请陛下体谅小岚苦心!小岚,只愿常伴陛下左右,或居于宫外府邸,能时常见面,于愿足矣。皇后之位……请陛下另择贤良淑德、出身清贵的世家女子,以安天下之心!”她说完,盈盈拜倒,姿态决绝。
萧宇看着她伏在地上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有感动于她的深明大义与处处为自己着想,有被拒绝的失落,更有深深的怜惜。他沉默片刻,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扶起。这一次,陆小岚没有抗拒。
“小岚……”萧宇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你的心意,朕明白了。是朕考虑不周,操之过急。”他捧起她的脸,“你说得对,朕初登大宝,确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这皇后之位,关乎国体,不能轻率。朕答应你,暂时搁置此事。但你也答应朕,留在京城,留在朕的身边。至于将来……”他眼中闪烁着光芒,“朕说过的话,永不更改。待朕扫平河西,廓清宇内,根基稳固之时,这凤冠,必为你而备!天下悠悠众口,朕自有办法让他们心悦诚服!朕要立的皇后,是陆小岚,也只能是陆小岚!”
陆小岚望着他眼中真挚的情意和帝王的决心,心中的坚冰终于融化,化作滚烫的泪水滑落。她靠进他怀里,声音哽咽:“好……我答应你,留在京城。陛下……也要答应我,保重自己……”这一刻,她流露出属于“女子”的柔软与依恋。
萧宇紧紧拥住她,仿佛拥住了这喧嚣权力中心唯一让他心安的存在:“朕答应你。”他低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这对身份已然悬殊却心更贴近的恋人,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重压。未来之路虽长,但彼此的承诺,给了他们共同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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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萧宇登基,诏书飞驰天下之际,河西边军大营的气氛却降至冰点,肃杀之气弥漫。
萧彻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坐在原本属于韩通的主帅位上。下方,陈文清及一众高级将领肃立,个个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不安。
“韩通!”萧彻的声音如同冰刀刮过每个人的耳膜,“拥兵自重,抗命不遵,竟让太子投降!更于军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其心可诛!其行当斩!今本王奉天靖难,整肃军纪,以儆效尤!韩通,当斩!”他冰冷地宣布了韩通的结局,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帐内一片死寂。将领们低着头,不敢与萧彻对视,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韩通,戍边多年,虽在玉门关之事上有争议,但威望素著,竟被太子殿下以如此酷烈的方式处决!
萧彻扫视众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详细讲述了京城变故,将失败归咎于萧宇的“阴谋诡计”和韩通等人的“首鼠两端”,强调唯有他才能带领大家收复河西,洗刷玉门关之耻,为韩通“正名”!
“殿下!”一位与韩通相交莫逆副将终于按捺不住,出列抱拳,声音带着悲愤,“韩将军或有异议,然其戍边多年,劳苦功高!纵有违令,亦罪不至死!如此处置,岂不令将士寒心?末将恳请殿下……”
“住口!”萧彻猛地一拍帅案,厉声打断,“尔等要为他求情?还是要效仿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只会坐失良机,重蹈京城覆辙!本王心意已决,再有妄议军令、动摇军心者——韩通便是前车之鉴!立斩不赦!”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刺向那位副将和所有将领。
那副将脸色惨白,在萧彻骇人的威压下,终究不敢再言,颓然退回队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同袍多年,韩通虽有坚持,但罪不至死。太子殿下的手段,太过酷烈无情了。为达目的,他真的会在意这些边关将士的性命吗?收复河西的大义之下,是令人心寒彻骨的帝王心术和赤裸裸的震慑。
“传本王令!”萧彻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全军整备,明日卯时,拔营!目标——张掖!本王要亲率尔等,踏破胡虏巢穴,斩下拓跋宏的头颅,收复河山!用胡虏的血,祭奠玉门关的英魂,也祭奠韩将军!”最后一句,带着一种残酷而煽动的力量,试图将恐惧转化为复仇的战意。
命令如山。二十万边军如同被鞭子猛烈驱赶的洪流,在萧彻的严令下,裹挟着浓重的疑虑、恐惧以及对韩通之死的深深寒意,开始滚滚涌向张掖城下。一股压抑的、不祥的气氛笼罩着这支庞大的军队。
暗河传讯与帝诏西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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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兰,暗河总坛。
苏英带着关于边军异动、韩通被杀、萧彻强令全军进攻张掖的紧急密报返回。林老鬼看着情报,眉头紧锁:“萧彻这是破釜沉舟,以战养威,更要借拓跋宏的血来洗刷自身污名,与萧宇争这驱逐胡虏、收复河山的首功啊!二十万大军动向,非同小可,武威郭威危矣!”
“师父,是否要派人阻挠?或通知郭威将军?”狄云问道,他臂上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
林老鬼沉吟片刻,果断摇头:“边军已成离弦之箭,阻挠不及,反易暴露,徒增伤亡。郭威在武威自身难保,通知他也于事无补。立刻将此消息,用最快的渠道,密报京城!萧彻此举,虽显急迫疯狂,却也将其大军动向彻底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如何应对,就交由那位新登基的皇帝去决断吧!我们暗河,盯紧万马帮和边军后续动向,尤其是粮道和拓跋宏的反应!”
白燕领命,迅速安排最精锐的信使,携带密信星夜兼程奔赴京城。
与此同时,萧宇的登基诏书及第一道西征敕令也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向河西前线。诏书内容清晰:敕令河西诸军,凡我将士,当以国仇为重,即刻起听从朝廷号令,全力驰援武威郭威部,收复敦煌、酒泉、张掖等沦陷国土,驱逐万马帮,雪玉门关之耻!诏书中虽未直接点名萧彻,但“听从定安朝廷号令”一句,已然旗帜鲜明地宣示了主权。
河西的风,卷着血腥和沙尘,更添肃杀。二十万边军如同被无形鞭子抽打的洪流,在萧彻的严令和恐惧驱使下,滚滚涌向张掖城下。而在他们身后,新帝的意志和暗河的情报,正如同无形的巨网,急速收拢。收复河西的大幕已然拉开,但这功劳最终归于何人,是凝聚军心的新朝首胜,还是败亡太子最后疯狂的绝唱,一切都笼罩在塞外漫天的风沙与浓重的血色疑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