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藏龙变 > 第四十二章 河西惊变暗流涌 双喜临门闹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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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威城头的烽烟尚未散尽,郭威抚着斑白的须发,望着城下如潮水般退去的万马帮骑兵,刚松下一口气,斥候带来的消息却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将军!急报!张掖...张掖易帜了!”斥候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太子萧彻……他……他率二十万边军兵临张掖城下!那拓跋宏……竟未作抵抗,大开城门,率万马帮残部……投效了太子!河西四镇,除我武威外,尽归太子掌控!拓跋宏还被封了……‘归义侯’!”

“什么?!”郭威猛地站起,眼前一阵发黑,踉跄扶住垛口才未栽倒。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西北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关山,看清张掖城头那面新旗。一股巨大的悲愤和耻辱感瞬间攫住了这位老将的心。

“萧彻!太子殿下!!”郭威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低吼,充满了被彻底背叛的痛楚,“你……你竟真敢行此倒行逆施、引狼入室之举!坐视胡骑肆虐是为保存实力,尚可诡辩为权宜之计!如今竟公然勾结胡虏,裂土封侯!此乃叛国!此乃背祖!老夫……老夫瞎了眼!”一口鲜血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只觉胸口堵得如同压了千斤巨石。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城砖上,骨节瞬间渗出血丝:“快!八百里加急!飞报朝廷!太子萧彻勾结万马帮拓跋宏,占据河西三镇,自立门户,形同叛逆!武威孤悬,危在旦夕!恳请陛下速发天兵,驱逐国贼,收复河山!”字字泣血,句句含悲。

京城。

宣和帝萧宇的书房内,烛火通明。郭威的八百里加急与白燕带来的暗河密报,并排摊在御案之上,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兵部尚书李崇焕须发皆张,怒不可遏:“陛下!此贼简直丧心病狂!勾结胡虏,裂土分疆,此乃十恶不赦之叛国重罪!当昭告天下,明正典刑!臣请即刻调集重兵,西征讨逆!”

户部尚书新垣理则冷静得多,她秀眉微蹙,声音清越:“陛下,李尚书所言大义凛然。然则,大军西征,非一日之功。粮秣、军械、民夫转运,皆需时间筹措。河西路远,万马帮与萧彻合流,其势已成,更兼胡骑剽悍,我军若仓促远征,劳师袭远,恐非上策。需得寻一稳扎稳打、耗其实力之良策。”

萧宇面色沉凝,此时他想起了王符,老丞相若在,定有良策。他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指尖在河西舆图上缓缓划过:“新垣爱卿所言甚是。强攻非智,当以智取,耗其根本。”他目光看向白燕:“白少侠,暗河在河西根基深厚。朕需要你们做三件事:其一,严密监视萧彻、拓跋宏联军的动向,尤其是粮道布防;其二,设法在敌后制造混乱,袭扰其补给,散布朝廷大军将至、分化其军心之谣言;其三,赶到武威,向郭老将军传递朕的旨意,命他务必死守待援,保存实力,朕绝不弃忠臣义士于不顾!”

白燕抱拳:“陛下放心,暗河上下,必竭尽全力。搅乱河西,暗河最是在行。”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刺杀、破坏、离间,正是暗河的拿手好戏。

“至于调兵……”萧宇的手指移向地图东部,“河朔三镇,毗邻河西,民风彪悍,骑兵精良。调河朔王忠嗣部五万精骑,星夜驰援武威!王忠嗣老成持重,善守能战,有他坐镇武威,与郭威合兵,可保孤城无虞。”

李崇焕点头:“河朔兵确是最佳选择。然则,仅靠河朔兵,恐只能固守,难以进取收复失地。”

“不错。”萧宇的手指又点向蜀中和荆襄,“着蜀中抽调三万山地劲卒,沿祁山道北上,威胁河西侧翼,牵制萧彻兵力。命荆襄水师加强江防,同时抽调两万步卒沿汉水、渭水西进,屯驻关中,以为后继。此三路大军,加上武威的守军以及萧承泰筹集的三万朔方军,十五万余众,互为犄角,步步为营,压缩萧彻空间。待其内乱或粮草不济,再行雷霆一击!”

“陛下明鉴,然而萧彻的二十万大军和拓跋宏手里大概八万大军常年征战,而我军除了河朔军和武威守军,其余士兵皆为内地军人,战力和数量均处劣势,微臣斗胆,决战之时请陛下御驾亲征,以振军威。”

“即便爱卿不说,朕也会如此行事。”他看向新垣理:“新垣爱卿,三路大军钱粮调度,务必保障无虞。打通蜀道、荆襄至关中的粮道,乃重中之重。”

新垣理躬身:“臣遵旨。开源节流,保障军需,臣责无旁贷。”

“陛下圣明!”李崇焕与新垣理齐声领命。萧宇的安排,不求速胜,但求稳扎稳打,以国力消耗困死叛军,深合兵法要义。

“此事暂且秘而不宣,以免打草惊蛇,动摇前线军心。”萧宇最后叮嘱道,“一切部署,暗中进行。白燕,你速返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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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的阴云暂时被京城冲天的喜庆所掩盖。定远伯陆小寒与太医院副院判黎曼、忠勇侯陈云舟与嘉柔县主江瑶的双婚大典,终于在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隆重举行。

婚礼依王贤之策,简化仪程,分府行礼。陆小寒的伯爵府张灯结彩,盐帮旧部王老五、赵铁手等人早早便至,他们换上崭新的袍服,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豪迈,府内吆五喝六,划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热闹得如同盐帮开香堂。陆小寒身着大红喜服,被繁文缛节折腾得龇牙咧嘴,不住地小声抱怨:“哎哟喂,这比砍刘缙云还累!黎曼呢?黎曼救我!”惹得王老五等人哄堂大笑。

相比之下,忠勇侯府则庄重许多。陈云舟身姿挺拔,面色沉稳,只是耳根微红。江瑶一身凤冠霞帔,华丽非常,却不停地小声嘀咕:“重死了重死了!这玩意儿戴着脖子要断了!云舟,待会儿能摘了不?”陈云舟无奈低语:“忍忍,礼成便好。”一旁观礼的官员们看着这位直爽的县主,皆忍俊不禁。

傍晚,皇宫内苑灯火辉煌,盛大的合卺庆功宴拉开帷幕。宣和帝萧宇高坐主位,满面笑容。两对新人同席而坐,接受百官朝贺。

席间气氛热烈。盐帮众人几杯酒下肚,愈发豪放。赵铁手端着海碗,粗着嗓子喊道:“少帮主!哦不,定远伯!娶了黎神医,那是天大的福气!往后可不敢再毛手毛脚,惹神医生气揪耳朵喽!”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陆小寒借着酒劲,笑嘻嘻地回嘴:“赵叔!这你就不懂了!打是亲骂是爱,揪揪耳朵更自在!是吧,媳妇儿?”说着还故意把耳朵往黎曼那边凑了凑。黎曼面若寒霜,在桌下狠狠拧了他大腿一把,低斥:“闭嘴!少胡说八道!”陆小寒顿时龇牙咧嘴,连连告饶:“别别别!夫人饶命!我错了!”这活宝一幕逗得满堂宾客前仰后合,连萧宇都笑得直拍御案。

陈云舟和江瑶这边则温馨许多。江瑶偷偷扯了扯陈云舟的袖子,小声道:“你看小寒哥,真逗。不过还是你好,稳重。”陈云舟嘴角微扬,给她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多吃些,今日辛苦了。”简单的话语,却透着浓浓的关怀。

陆小岚坐在萧宇下首不远,看着哥哥和黎曼打闹,看着陈云舟与江瑶低语,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但笑意深处,也藏着羡慕与淡淡的落寞。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的簪子,目光与望向她的萧宇相遇。萧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安抚,陆小岚心头一暖,微微垂眸,将那点落寞压了下去。

萧玉儿作为永安长公主,也盛装出席。她气色好了许多,眉宇间虽仍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但那份属于少女的灵动似乎又回来了一些。她看着两对新人,尤其是活泼的江瑶和别扭却幸福的黎曼,由衷地感到高兴。她端起一杯果酒,走到陆小寒和黎曼面前,巧笑倩兮:“小寒哥,黎曼姐姐,玉儿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小寒哥,以后可要好好待黎曼姐姐,再惹她生气揪耳朵,本宫可要替黎曼姐姐主持公道了!”言语间带着几分俏皮,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

诸葛明坐在席间,捋着稀疏的胡子,笑眯眯地看着这热闹场面,对身旁的虎子道:“瞧瞧,这才是人间烟火气。打打杀杀争权夺利,哪比得上这热热闹闹的婚宴舒坦?”虎子憨憨地笑着,只顾着埋头对付眼前的美食,“你看看你,现在大小已经是个校尉了,光记着吃,成什么样子!”

宴席渐入高潮,丝竹悦耳,歌舞升平。当司仪高唱“送入洞房”时,两对新人被众人簇拥着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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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与伯府相邻,两处洞房也只一墙之隔。

陆小寒的洞房内。红烛高烧,映得满室生辉。陆小寒迫不及待地挑开黎曼的红盖头,看着烛光下妻子清丽却微带红晕的脸庞,一时竟有些痴了。

“看什么看?呆子!”黎曼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道。

“嘿嘿,媳妇儿,你今天真好看!”陆小寒凑近,带着酒气,“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

“油嘴滑舌!”黎曼白他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领,“一身酒气,还不快去洗洗?”

“急啥!”陆小寒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亮晶晶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黎大神医,你看我这‘火气’余根,是不是该……该彻底‘调理调理’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黎曼脸颊绯红,用力抽回手:“没正经!再胡说,真给你灌黄连!”

隔壁陈云舟的洞房则安静得多。陈云舟动作轻柔地掀开江瑶的盖头。江瑶长舒一口气:“哎呀妈呀,可算能透口气了!这凤冠快压死我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摘。

陈云舟按住她的手,无奈又宠溺:“再戴一会儿,合卺酒还没喝呢。”他斟了两杯酒,与江瑶交臂饮下。

放下酒杯,江瑶看着陈云舟刚毅的脸,忽然噗嗤一笑:“云舟,你刚才在席间,耳朵根子都红透了!比我还害羞!”

陈云舟有些窘迫:“我……我那是喝酒热的。”

“骗人!”江瑶凑近他,大眼睛忽闪忽闪,“你是不是……是不是也紧张啊?”

陈云舟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靥,心头一热,低声道:“是……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高兴。”他握住江瑶的手,郑重道:“瑶儿,此生定不负你。”

江瑶甜甜一笑,把头靠在他肩上:“呦,木头还有开花的时候呢!”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陆小寒拔高的、带着明显炫耀和戏谑的声音:“喂!隔壁的陈木头!听见没?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在那儿磨蹭啥呢?可别教坏了我家黎曼,以为天下男人都跟你似的,洞房花烛夜还研究兵法布阵图啊?”

陈云舟和江瑶一愣,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江瑶更是笑得直捶陈云舟的肩膀:“哈哈哈!小寒哥太坏了!”

陈云舟哭笑不得,隔着墙板,难得地扬声回了一句:“陆小寒!管好你自己!怎么还有听贼话的呢!休得聒噪!”语气虽硬,却带着笑意,“咱以后得换个卧房。”

墙那边立刻传来陆小寒夸张的回应:“哎哟喂!陈木头开金口啦?黎曼你听听!这洞房花烛的,他还凶我!媳妇儿,你得给我做主啊!”

接着是黎曼清冷中带着羞恼的声音:“闭嘴!再吵今晚睡地板!”然后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捂住的闷哼声。

一墙之隔,两对性格迥异的新人,在这充满了权力倾轧与边关烽火的夜晚,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带着烟火气的幸福与喧闹。洞房内的低语、笑闹,与皇宫宴席的余韵、河西传来的惊人密报,交织成帝国权力中心复杂而真实的画卷。而在遥远的西方,风沙正卷过张掖城头新立的旗帜,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