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吴白扬 > 第17回 薛素素激将促假恋 沈德符强娶成真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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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德符道:“润娘之言,让人感动!身在沼淖,却‘出污泥而不染’,实在是难能可贵。我沈某人虽然年纪尚轻,但明白事理并不少。绝不会像润娘所言的那些浪荡公子那样,不明事理,不求功名,不顾名誉,不管前程。我来秦淮,不是漫无目标,而是有的放矢。”素素闻后竟然笑了。道:“沈公子来秦淮是‘有的放矢’,可见不是因‘花’而来,试问你的‘的’在哪里,‘矢’又在哪里?”

此时沈德符不慌不忙从袖里取出一枚扁扁的小圆盒子,那乳白色的盖子,像牛奶般清纯;那精细的做工,像雕塑般稳厚,简直是巧夺天工。沈德符双手捧着盒子,恭敬的递到素素面前。道:“我心上人的画像,就在这个盒子里面,润娘若有好奇之心,可以打开看看。我的所爱所钟全在里面,一目了然。”

薛素素接了盒子且不假思索的打开了。掀开盒盖的那一瞬间,里面小小的菱花镜里,便映照出她那清秀如水的容颜来。薛素素心思:“莫非沈公子的钟情所爱,就是我薛素素?”她迟疑半刻,马上“啪”的一声盖上盒子。又思道:“不可能,太不可能了!不要自作多情,自我陶醉。”她故作镇静的看着沈公子,冷冷沉静的道:“不明白沈公子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

沈德符道:“既然润娘假装不知,那我也只好明说了。对我而言,‘的’即为怡香阁的润娘;‘矢’即为我执着坚定不移的心。”沈德符说到此,不觉咽下一口涎水,又道,“第一次见润娘,是因为慕名而来。这第二次来,完全是因为倾迷润娘的气韵。”

薛素素脸上有些许红晕闪现。她始料未及一个年轻阳光的公子,竟然对她这个“半老徐娘”是如此的痴迷和执着。她内心默念道:“伯谷哥哥呀,在你眼中是‘草芥’一般的薛素素,也有人在心中当成‘宝贝’了!也许,你真的没有机会了。亡羊补牢,未时不晚呀!”她内心忽然有飘飘然的感觉,像一朵成熟的蒲公英花,挣脱母体,悠悠荡荡的飞向空中。但理智在劝告她一定要冷静些,再冷静些。因为他们之间不合适、不相宜,很可能无果而终。在自我劝告下,素素很快丢掉幻觉,回到现实中。道:“咱们之间不合适!沈公子是一只漂亮的蝴蝶,还是另觅花枝吧。”薛素素故作镇静,斩钉截铁的说。

沈德符追问道:“为什么不合适?有理由吗?”秋季凉天,他的额头竟冒出涔涔汗水,恍若盛夏。薛素素道:“咱们之间年纪悬殊太大了,这简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内心实在不忍误了公子的美好前程!再说了,你是春蕊韶华,我是秋残迟暮,二者成为沙暖鸳鸯,床底连理,岂不沦为外人耻笑的把柄?”

沈德符道:“润娘此言,毫无道理,不必过多虑于心间。情爱不是让外人观赏的物件摆设,而是二人心心相印的彼此缠绵。仅仅是为了让外人看着舒心的情爱,其早已丧失了存在的灵魂和本质。注定二人也不会永久幸福。”沈德符喝口茶润下喉,接着道,“古代历史上皇后比皇帝年长的范例随处可陈,武媚娘之于唐高宗,窦漪房之于汉文帝。武媚娘协助唐高宗开创了大唐永徽之治;窦漪房协助汉文帝开创了文景之兴。皇上娶妻尚长于自己,况且世间凡夫俗子?”

薛素素听后,知道此招已无法改变沈公子主意,她立即又道:“咱们之间文识相差太多!地位悬殊太大!简直无法深层沟通,怕辜负了公子的一片诚心。”沈德符道:“润娘此话更无道理,仅是一个搪塞的理由。人非生而知之,只要肯学,必能撑握大学问。润娘若与我沈某婚配,在夫君的言传身授下,凭借润娘这文识功底、书画功力和超人的悟性,一年半载即可精通四书五经。到那时润娘文渊如海,岂来‘悬殊’‘相差’之忧?”

薛素素两招没有说服沈公子,她内心有点崩溃,没料到沈公子竟然是如此执着。她思了思又道:“我已与心上人有婚约了!应了沈公子,就是毁约行为,将被世人所耻笑。”沈德符道:“润娘此语,粗听确有道理,但细细推敲却毫无根据。世间有婚约的例子泛泛可陈,世间毁约的范例也比比皆是,何来耻笑之说?有了婚约就必须婚配,岂不成了人间最大的荒唐事?”沈德符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道,“帝王将相家的公主、小姐,在婚配选择上常常也是择高而就,选优而亲,世间凡人难道不许吗?”沈公子给素素满了茶,接着问道,“是何人与润娘有婚约?”薛素素道:“沈公子肯定见过!他为人正派,为事随和。”

沈德符道:“是不是长洲的王稚登?听说他白天送砚台,夜间奏笛曲。使尽了浑身解数的招数。”薛素素不想把自己的心底全端出来。随口答:“不是他,另有其人。”沈德符道:“只要不是他,我就放心了!”他内心明显有点高兴。薛素素立马改口道:“就是他,怎么了?难道他不优秀吗?”

沈德符内心“咯噔”一下,巷间早有传闻王稚登曾送脂砚给素素,二人关系深厚异常。他暗道:“不好,终于碰到强有力的对手了。万不可调以轻心!”沈德符稳了稳神,平静的道:“王稚登此人,着实很优秀,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吴郡四才之一,三大布衣诗人之首。一般人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他有两大罪过,不能被世人所容忍。”听到此,薛素素问:“两大罪过?我怎么没听说过呀!沈公子讲来听听?”

沈德符道:“一是举止摇摆不坚。满天下传闻他与马四娘有婚约,可四娘空空等了几十载,青丝变白头,仍未落籍婚娶。人生在世几十秋,黄金岁月数指头,让人如此痴痴等待,何时是一个尽头?这难道不是罪过?二是此人心术不正,斜门歪思太多。有一次,聊城傅金沙大人去他的宅第做客,酒过三巡时,他从内宅拉出一风尘女子,欲借此增加与傅大人的感情。谁知傅大人为官清正,为人正派,品德高尚,拒绝了他的美意,弄得他满脸苦相,扫兴极了。还有,他为了赚钱,曾做许多假古董骗人钱财,这些罪过大矣!”

薛素素有些惊讶,道:“这些臭事,我怎么不知道?”沈德符道:“润娘纯如一张白纸,怎能知道这些臭事?虚伪之人都很会隐藏,这等丑事,他当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你!”

薛素素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无法说服沈公子,虽然他有贬低伯谷之意,但也懒得与之辩解。素素知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用言语怎能论出个天地真理来?但内心深处仍然坚持伯谷是她最好的选择。没有被沈公子的滔滔言论所动摇。

沈德符见薛素素没再说话,认为是自己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她,内心当然十分高兴。给素素满了茶,胸有成竹的道:“选个良辰吉日,把润娘娶回家!”然后站起来,捋了捋衣褶。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了,润娘要多多保重,等我归来,等我把家里准备停当,用花轿来娶你。”

薛素素道:“哦,哦——谢谢沈公子这番好心意!”她未肯定,也未否定,只是随声附和着。二人在怡香阁外道别,沈德符是一步三回头,两步六驻足。举止恋恋,神情依依,难舍难分的情愫布满容颜。

转眼间半月已过。一日傍晚,薛素素边在书房描兰,边思念她的伯谷哥哥,借画消愁。这时,听到门外道上锣鼓喧天,唢呐嘀嘀。她内心嘀咕道:“这又是谁家的小姐出阁了?羡煞人呀。伯谷哥哥呀,岁月易逝,鲜花易萎,你何时来娶我呀?难道,难道,你要让我枯萎到枝杈上吗?”习惯性的看了看案上的日历,是农历九月十九,一个天长地久的好日子。她禁不住抬起头,隔着窗向外看去。

这一队人马,故意招摇过市。抬着四抬大红花轿,唢呐开首,红马善后,一摇两摆朝怡香阁而来。薛素素仔细看一看,借着微微幕色,勉强认出来,骑在马上的红衣人,是前段时间来过这怡香阁的沈公子。

她的心砰砰直跳,五味杂陈,既高兴又痛苦,既欢快又难过。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拒绝还是上轿,让她无法抉择。这一矛盾心理撕裂着她的心扉。

正在薛素素的思虑间,扣门声此起彼伏响起来,如急雨般催促着她去开门。这该怎么办?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