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二嫁公卿 > 第53章 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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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此状,蒲察心头的担忧更甚了,不禁抬眸往钟仪那头看去。

二人对视,钟仪自是瞧出了蒲察的担忧之色的。

可眼下,她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大半,便是想收也是收不回来的了。

她将眸光继续往韦氏脸上挪了去,淡淡一笑,“我知阁府深受今上恩宠,这是无上的荣耀,

阁老功劳甚大,大办寿宴算不得过错。”

钟仪微微一顿,“但私以为,正是因这恩宠正盛,才更得谨言慎行方能保全家族平安,君恩长流。”

“今上的宠幸,之于臣子来说,是无上的恩典没错儿,

但做臣子的,若是因这恩典忘乎所以恃宠而骄,那便是忘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私以为,在朝为官,须常有三思,

思危,思退,思变,

若能居宠思危,将圣上的恩宠转为尽忠之心,而非骄泰之姿,方为大智慧。”

“再者,连我都知晓了,想必夫人您亦是知晓的,

朝中不少官员近些时日对阁府的微词愈发重了,这个节骨眼上,若再有有心之人利用此事往今上跟前进言几句不中听的...这祸事就大了,

帝王心思是极其复杂的,即便今上一开始对阁老大办寿宴毫无异议,可也架不住有心之人去煽风点火啊...”

“恩宠无常,夫人...必得一再小心行事才是啊...”

钟仪话落,房内寂静,落针可闻.

蒲察的心砰砰跳着,往钟仪那头看一眼,又小心翼翼看向韦氏,可韦氏却依旧未转脸瞧二人一眼。

一时,房内外众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皆猜不透韦氏这会儿究竟是何心思,究竟是...愉悦...还是愤然...

可繁袖就不一样了,因为,在她看来,韦氏的缄默便是最好的回应。

这是极其不悦了。

她眸光往立在韦氏身侧的那道背影望了一眼,嘴角不由得浮出一丝谑笑,抬步就要往里走。

这一刻,她心里很是快意。

她已无暇分辨钟仪向韦氏的进言究竟是好是坏,对阁府会起到什么作用。

她只是得已于上天竟如此眷顾她,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赐给她一个扳倒这个女人的机会。

她自然是要牢牢抓住的。

可就在她刚迈出一步的时候,韦氏却缓缓将脸转了过来,抬眸看向了钟仪。

繁袖一怔,嘴角笑意一下子敛了,也悄悄收回了刚迈出去的那只脚。

“钟小姐这是在说教谁?”韦氏虽冷着脸,语气却听不出一贯的强势,“怎么?你是觉着,我一个堂堂的阁府主母,肚子里那点儿货,还不如你这个中丞庶女?”

韦氏话落,蒲察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韦氏的脾性她是知道的,当堂不给好脸色,这已是愤怒至极。

若因这事令钟仪受了责罚...一时,蒲察心里头不禁有些惧了。

繁袖立在廊下,面上则又泛出了笑意。

她垂眸,看向韩玄晖,柔声笑道:“这钟家小姐能完好无损的同那荣国公府扯断干系,又将嫁妆分毫不少的带了出来,仅半月有余,又寻了四皇子的门路拿到了宫廷供奉的生意,

我原以为,这是一个聪慧至极之人,

却不想...原来,也只是一个...玉面观音相,草胎菩萨身啊...

她也不想想,她究竟有什么资格在伯母跟前说这些个话...”

韩玄晖眉头往一处拧去,头微微往后一偏,着余光去看立在身后的人。

繁袖的这些话他本是未往耳朵里去的,可偏偏有一句话他是听到心里去了。

“你说什么?你说她通过四皇子的门路拿到了什么?”

韦氏这话初听是挺唬人的,可钟仪一仔细观察韦氏的神色和语气,便知,韦氏这只是在挽尊罢了,并非真的在斥她。

这就说明,韦氏是对她方才的那番话很是赞同的。

可当着自个儿儿媳妇和一众下人的面,叫她这个身份尊贵的夫人如何认她自个儿在阁老寿宴这桩事儿上是短视了...

明了症结所在,钟仪心头一下子也敞亮起来,方才的那番话,她并未白费,终是给劝住了。

韦氏是长辈,将来她生意上的事儿也少不得要动用阁府。

因此,钟仪很乐意在韦氏的跟前矮一矮姿态,帮她寻个台阶,好叫她不至于在一众下人跟前失了体面。

“是,”钟仪冲韦氏一笑,“您瞧我,多少是在您跟前卖弄了不是...”

“论家世见识,您哪一样都比我强,我能想到的,您自然也是想到了的,甚至,比我想的,还要更周到,

只是,您是被心疼阁老这一心思给迷了心窍,这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

“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旁观者清。”

钟仪的话一点儿没错,韦氏也自知是自个儿当局者迷了,只顾着心疼自己的夫君心疼自己的儿子,而将那在圣眷跟前的三思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只想着阁府一家子之于大梁功劳甚大,却忘了这朝中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阁府,就等着寻他们的错出呢...

越是这个时候,哪怕针鼻大的错处都会被有心之人无限放大,前去扰乱君心...

她是该厚谢钟仪的,可在这一众下人们跟前,她的姿态却始终是下不来的。

可这会儿,钟仪也没端着,她矮了自个儿的姿态,给了她这个台阶看,着实了了这一尴尬,给了她十足的体面。

钟仪这一举动,令韦氏一下子对她的感激更甚了。

这个女人,真是不容小觑,她理事的方式,言语,姿态都太过得体了。

令人一丁点儿逆反的心思都没有。

韦氏明白,今日若不是她钟仪在,这阁府里头,断是无人敢上得前来劝她这桩事的。

“你说的对,”韦氏垂眸,拿起帕子往眼角一拭,声线一下子柔了下来,“我是太心疼阁老了,你不知道,

他为大梁,那是殚精竭虑啊!”

韦氏的气势一下子再没方才那般尖锐了,这是劝下来了。

这个时候,蒲察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抬眸朝钟仪看去,扬唇笑了,钟仪也笑着看向蒲察,微微点了点头。

大家的心一下子都安稳了。

“不过,哪个臣子不是对大梁殚精竭虑呢。”韦氏说着,抬眸看钟仪一眼,又看向蒲察。

“阁老身居高位,更得做出表率,今年南直隶那头遭了大灾,民生艰难,这寿宴,办的中规中矩就是了,甚至,还是稍微低调些为好。”

“待会儿你吩咐下去,礼单上那些个华贵之物,大都减了吧。”

蒲察颔首,“是,待会儿儿媳就吩咐下去。”

钟仪浅笑着看向韦氏,“夫人,我还有一提议,不知您觉着如何。”

韦氏:“你尽管说吧。”

钟仪看了看蒲察,又看向韦氏,“若能将阁老今年收到的寿礼尽数兑了纹银,同红封一齐以捐赈的名义递往户部,便更好了。”

“如此,一来,是对万岁爷表一表忠心,二来,可灭一灭朝廷众官员对阁府的非议,三来,也是对受了灾的那几个县的百姓尽一点儿绵薄之力了,

百姓们苦啊,听说...房屋冲毁了不少,都是搭着帐子住呢...听说,也已经有些时疫的苗头了。”

“马上就盛夏了,蚊虫蛇蚁愈发猖獗不说,雨水多的月份也要来了,一直住着帐子也不是个事儿,

若时疫真的泛滥起来,男人们身强力壮或许还能扛一扛,可妇人老人和幼儿,就难了!

多给他们捐点银钱,也好让他们尽快把房屋修葺好。”

“我愿出三百两,同阁府一同捐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