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后,龙国。
昔日炮火连天的鲁南山区,那座承载了无数传奇的兵工厂旧址,并未湮没于荒草。一座气势恢宏的现代化建筑群拔地而起,门楣上,八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铁道兵工博物馆。
这里,是无数军迷和历史爱好者的朝圣之地,也是新一代军工科研人员的必修课课堂。
博物馆的核心展厅,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灯光,只凭天窗洒下的自然光,便足以让所有参观者心生敬畏。展厅中央,一尊庞然大物静静地矗立着,炮口以一个充满力量感的角度,斜指苍穹。
正是那台电磁炮原型机。
它的炮身上,当年的土法焊接留下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诞生时的艰辛。旁边的铁轨上,几道深入枕木的焦黑色刻痕被特意保留了下来,那是它第一次咆哮时,留给这片土地的永恒烙印。
参观的人群中,总有人会惊奇地发现一个独特的细节。从最早的磁性手雷、到“破倭号”列车炮的精致模型,再到那台改变了历史进程的电磁炮,每一件冰冷的钢铁展品旁,说明牌的边上,都额外用一个朴素的相框,裱着一小块早已褪色的红布。
红布的中央,是一颗用丝线精心绣出的小小五角星。针脚细密,形态饱满,虽历经岁月,那抹红色依旧鲜艳得仿佛在燃烧。
讲解员会用饱含深情的声音介绍:“这是当年兵工厂的总负责人,芳林嫂同志亲手绣的。每一件新武器研制成功,她都会绣上一颗红星。她说,这是为了让冰冷的铁疙瘩,也能有颗滚烫的心。”
这颗小小的红星,让所有杀伐利器,瞬间拥有了人性的温度。
博物馆的出口处,一块巨大的曲面电子屏上,没有播放任何影像资料,只是用一种磅礴厚重的字体,循环滚动着一行震撼人心的话:
“您现在看到的,是在一个民族最黑暗的年代,以一己之力,将中国军工现代化进程,强行加速至少二十年的——神迹。”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专门开辟了一个“友谊见证”展区。展品只有一件,一门炮身上满是锈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意大利炮。它的炮管上,挂着一个早已失去光泽、甚至有些变形的黄铜“火车头”勋章。
说明牌上的文字简短而风趣:“来自一位功勋卓著的将军的特殊‘战利品’。据将军回忆录记载,他曾用这门炮换来了能武装一个团的宝贝,并称之为‘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划算的买卖’。”
熟悉那段历史的人,看到这里都会会心一笑。
白发苍苍的王小明,如今已是共和国航天事业的泰斗级人物,胸前挂满了代表着至高荣誉的勋章。他却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年都会亲自带着自己最得意的几个年轻学生,来这里走一走。
他总会停在那个用自行车滚珠和钟表游丝拼凑出的、简陋到可笑的“土法陀螺仪”展柜前。
“看到了吗?”他指着那个拳头大小的黄铜疙瘩,对身边那些眼高于顶的天才后辈们说,“我们的一切,我们所有的飞船、火箭、空间站,我们征服星辰大海的起点,不是在那些窗明几净的超级实验室里,而是在这里,从这颗小小的、来自一辆破自行车的滚珠开始。”
“我的老师,陈玄,当年就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用这个东西,为我们这群连字都认不全的泥腿子,推开了一扇通往宇宙的门。”
一位著名的历史学家,在为这座博物馆撰写的馆史序言中,留下了这样一段评价:
“陈玄和他的鲁南兵工厂,留给这个国家最宝贵的遗产,从来不是那几张划时代的武器图纸,也不是那些超越时代的技术。而是他在一个民族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刻,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向全世界证明了一个真理——智慧与意志本身,就是这世界上最坚不可摧、最无坚不摧的终极武器。”
博物馆里,有一面顶天立地的照片墙。上面没有将帅,没有伟人,只有一张张从战火中抢救出来的、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那些当年兵工厂里默默无闻的工人、战士,他们大多没有留下姓名,只有一个个被硝烟熏黑的面庞,和一双双在黑暗中依旧闪闪发亮的眼睛。他们咧着嘴,露出质朴而坚毅的笑脸,成为了这座丰碑最坚实的底座。
而陈玄,作为这座博物馆的终身名誉馆长,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搬一张藤椅,静静地坐在那台电磁炮前。他看着一批又一批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带着好奇与震撼的目光,从他创造的传奇前走过,眼神里,是外人无法读懂的、跨越了时空的欣慰与安宁。
来处已断,前路已明,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
时间线,骤然拉回战火纷飞的1943年。
兵工厂大门口,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苏联坦克设计师伊万诺夫,穿着一身与周围泥泞环境格格不入的笔挺呢子大衣,像一位巡视领地的君王,高傲地跳下吉斯卡车。他甚至懒得与前来迎接的我方陪同人员多说一句废话,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扫视着这个由破旧厂房和废弃火车车厢组成的“兵工厂”。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那座用黄泥和砖头胡乱垒砌、正呼呼冒着呛人黑烟的土法炼钢炉上。
伊万诺夫的嘴角,立刻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出了一抹夹杂着浓浓不屑与讥讽的冷笑。
“就这?”他用生硬的俄语,仿佛生怕别人听不懂他的嘲弄,对身边的翻译官大声说道,“这就是你们在电报里吹嘘的,创造了‘技术奇迹’的地方?我以为我能看到什么,马格尼托哥尔斯克那样的钢铁洪流?结果……只是一群在用泥巴玩过家家的孩子。”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日耳曼民族后裔特有的傲慢,让在场所有中方人员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伊万诺夫同志,欢迎来到我们的小作坊。”
陈玄分开人群,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他身上,还披着芳林嫂刚刚为他披上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外衣,衣襟的每一个褶皱都被抚平,显得从容不迫。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被羞辱的愤怒,反而带着一抹饶有兴致的、甚至可以说是玩味的笑容。这种平静,与伊万诺夫的嚣张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反差。
陈玄不卑不亢地对着伊万诺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越过对方的肩膀,直直地看向那座被鄙夷的土灶高炉。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远道而来,不如……我们先来看一场小小的‘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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