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邦交礼仪,穰侯魏冉作为秦国的实际掌权者,其地位等同于诸侯国君。他国君主来访,应享国君之礼;重臣来访,亦应在偏殿或专门的外交场所,以平等或上宾之礼相待。然而,志得意满、一心想要借势震慑诸侯(尤其是强秦)的齐湣王,却做出了一个极其傲慢且不合礼制的决定:他要在群臣上朝议政的正殿——元泰殿,接见魏冉!并且,明确要求魏冉以“臣礼”入觐!
这个安排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齐国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位深谙外交礼仪和天下大势的重臣,如孟尝君田文旧部,或亲历过五国伐齐的老臣,心中雪亮:如今的秦国,穰侯魏冉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秦王不过是个象征。如此安排,将位同诸侯的穰侯置于臣子之位,不仅是极大的侮辱,更可能招致秦国的强烈不满甚至报复,破坏两国本就不甚稳固的关系。
然而,湣王即位以来,西败强赵,南摧劲楚,灭宋并地,拓土千里,齐国兵锋之盛,一时无两。湣王正处于极度的“春风得意”之中,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他将此次接见视为展示齐国威势、力压强秦的绝佳机会,特意选择在象征最高王权的正殿,就是为了在气势上先声夺人。他决心已定,不容置疑。
面对这样一个威权日盛、喜怒无常的君主,满朝文武,无人敢在这敏感时刻触其逆鳞。进言者,轻则罢官去职,重则性命不保。恐惧如同一层无形的寒冰,冻结了所有试图劝谏的声音。大臣们只能心怀忧虑,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这场蕴含着巨大风险的外交会面,在湣王膨胀的虚荣心下,一步步走向那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正殿。殿宇的恢宏壮丽与即将上演的礼仪冲突,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