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量子相机烫得惊人。取景框疯狂闪烁：【说真话会触发记忆保护机制】。
机修班第七组，简宁。我任由他攥着手腕。他虎口有新鲜的伤口，是我上个月在量子舱给他包扎过的位置。
周野突然松开手。他盯着自己渗血的虎口，表情像在梦游：奇怪，总觉得这里该有块创可贴
赛车引擎突然爆响。维修区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大喊着活塞环炸了。周野转身就跑，工装服下摆擦过我手背，留下道油渍。
星儿又出现在工具箱上。她变得比刚才透明，声音断断续续：萨菲亚说...这次忘记的是...
一阵尖锐的耳鸣淹没了她的话。我摸到耳后，凹陷又扩大了。远处周野正和队友击掌，他大笑时没露出酒窝——萨菲亚说的没错，我果然忘了这个。
量子相机突然自动对焦。取景框里，周野的影子分裂成三块。小林美樱的警告浮现在取景框边缘：【不要让他同时看见三个时空的自己】。
周野朝我走来，手里晃着两瓶汽水。阳光穿过他透明的耳廓，我看见细小的光尘在血管里流动。那是正在分解的量子态。
接着。他扔来一瓶。冰凉的铝罐贴上脸颊时，我突然想起上次穿越前，塔里克拽着我手腕说过的话。他说记忆迷宫会吃掉所有不合理的片段。
所以我拧开汽水猛灌一口，任由泡沫溢出嘴角。二十岁的周野就该看见这样的我——莽撞的，鲜活的，不像后来那个总在缝合伤口的简医生。
慢点喝。他下意识伸手，又在半空停住。汽水瓶在他掌心结满霜花，像某个雪夜我捧给他看的量子结晶。
维修区喇叭突然广播：试车手周野，三号跑道。
他转身跑向赛车时，工装裤口袋里掉出那颗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闪了闪，突然化作光点消散。量子相机在我手中嗡嗡震动，取景框里最后的提示是：【轮胎螺丝还剩两颗未拧紧】。
轮胎螺丝的金属冷意还留在指尖，眼前却突然炸开刺眼的白光。消毒水味猛地灌进鼻腔，呛得我咳嗽起来。
“新来的？”
我抬头，三十岁的周野站在帐篷门口，防弹背心上的沙粒簌簌往下掉。他右腿的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那是战地医院标准型号的义肢——我亲手给他装上的，在另一个时空。
“纱布。”他朝我伸手，眼神陌生得像在看任何一位轮值医生。
我机械地递过去，指尖碰到他掌心。虎口的伤口结痂了，比赛车场时空的那道更深。他皱眉抽回手，防尘面罩下传来模糊的指令：“三号床需要清创。”
帐篷外炮火声忽远忽近。我跟着他穿过病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量子相机在口袋里发烫，取景框浮现：【不要主动提起过去】。
三号床是个孩子，最多十五岁。弹片卡在他锁骨下方，血浸透了绷带。周野半跪下来，动作熟练得让我心脏发疼。他以前最怕见血，第一次看我做手术时差点晕过去。
“镊子。”他头也不抬。
我递过去时故意碰歪了器械盘。金属碰撞声里，周野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像在赛车场停电那瞬间一样。
“你……”他喉结动了动，又低头继续操作，“注意力集中。”
帐篷帘子突然被掀开。沙尘暴卷着血腥味冲进来，护士大喊着“重伤员优先”。周野一把拽起我往角落退，后背撞上药品柜时，他小臂横在我胸前，和二十岁时护住我的姿势一模一样。
“待这儿别动。”他转身冲进沙尘里，义肢在潮湿的地面上打滑。我想跟上去，袖口突然一紧。
星儿透明的指尖勾着我，她比上个时空更模糊了。“妈妈，”她声音像坏掉的收音机，“爸爸这个碎片……快不行了。”
我摸向耳后，凹陷已经蔓延到颈侧。萨菲亚的警告在记忆里浮现——每失败一次，就会忘记更多。
深夜值班时，我故意哼起那首歌。我们第一次约会后他连夜学的曲子，吉他被军部收缴前，他总在阳台上弹错第三个和弦。
帐篷外脚步声突然停住。周野的影子投在帆布上，微微发颤。他掀开帘子时，眼底有东西在烧：“这首歌……”
我屏住呼吸。
“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他揉着太阳穴，机械手指在皮肤上留下红痕。
量子相机在口袋里震动。取景框警告闪烁成红色：【记忆保护机制激活】。
“战前广播常放。”我低头整理药瓶，玻璃撞出清脆的响。周野突然按住我手腕，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
“你耳后……”他指尖悬在我皮肤上方，“受伤了？”
我猛地后退。上次时空跳跃前，塔里克的数据屏警告过：身体量子化痕迹不能被观测到。
炮火声突然逼近。地面剧烈震动，药品柜轰然倒塌。周野扑过来时，我看见他颈侧血管里流动的光尘——和赛车场时空一样，他的身体正在分解。
“小心！”他把我推到墙角。炮弹在三十米外炸开，气浪掀翻了半个帐篷。
黑暗中有光点飘过。星儿浮现在碎裂的输液瓶上，比刚才更透明了。“妈妈快决定，”她声音断断续续，“这次要让他记住什么……”
周野的手电筒扫过来时，我正按着流血的手臂。他撕开急救包，动作突然僵住——绷带包装上的小熊图案，和赛车场那颗薄荷糖一模一样。
“奇怪。”他盯着自己的机械手指，“我明明没见过这个牌子……”
量子相机烫得惊人。取景框里，周野的影子开始分裂。左侧是二十岁赛车手，右侧是量子舱里消散的光点，中间才是现在这个战地医生。
帐篷外传来惨叫。周野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又回头看我。手电筒光柱里，他瞳孔微微扩散：“我们是不是……”
警报声突然撕裂夜空。红光透过帆布照进来，像极了量子舱崩溃那天的预警。周野耳后的红点再次亮起，这次持续了三秒。
星儿尖叫着消散。我扑过去抓住周野的手，他虎口的伤疤突然发光。
“别走！”我脱口而出。
周野的眼神瞬间清明。他反握住我的手，机械手指硌得生疼：“简……宁？”
帐篷突然被掀飞。沙暴中浮现出萨菲亚的黑袍，她指尖缠绕着发光的细线：“到极限了。”
周野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我死死抱住他，听见他心跳声里混着机械运转的杂音。
“下次……”他嘴唇擦过我耳尖，“选雪夜……”
沙暴吞没一切的瞬间，我摸到耳后的凹陷——现在它有一个硬币那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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