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突然倾斜时，我正用钢笔尖蘸取墨水瓶里最后一点星光。猩红的光从瓶底炸开，把病历架照得像凶案现场。
简宁！周野的吼声从隔壁书架传来。我抓住摇晃的金属架，看见他白大褂上全是药膳文字在爬——那些黑色小字正从墙皮里钻出来，像被开水烫到的蚂蚁群。
活体书签们集体炸毛了。这些毛绒绒的小东西平时只会啃啃病历角，现在却疯了一样撕咬着标记绳。淡蓝色的绳子断口处渗出类似血珠的液体，我闻到了铁锈混着消毒水的味道。
系统感染。周野突然说。我转头看见整面墙的药膳文字拼成这四个大字，每个笔画都在抽搐。他伸手去碰，那些字立刻缠上他手指。我清楚看见他太阳穴青筋暴起——这混蛋又在用记忆交换情报。
小豆子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平时这团治愈能量总爱变成蒲公英到处飘，现在却凝成个模糊的人形拽我衣角。它身体里的光点以前是暖黄色，现在全变成了急诊灯那种刺眼的蓝。
深处？我试着问。小豆子拼命点头，它指的方向有团黑雾正在吞噬书架。钢笔在我手里发烫，墨水瓶里的红光开始闪烁，像垂死病人的监护仪。
周野踉跄着退到我跟前：是记忆蠕虫...它们吃掉了三号病例区的...话没说完就跪了下去，他后颈浮现出大片文字烙印——这傻子肯定又换了重要记忆。我扯开他衣领，那些药膳文字正在他皮肤下游走。
活体书签突然窜上周野肩膀，叼住他耳朵往后扯。我这才发现黑雾里伸出无数透明触须，最近的那条离他后心只有半掌距离。钢笔自己跳起来在空气里划出银线，被划中的触须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走！我抓起周野的左手，发现他掌心嵌着半页病例纸。小豆子在前方蹦跳，它每落下一步，地板就短暂凝固成实体。身后传来书架倒塌的轰鸣，有湿冷的东西擦过我脚踝。
转过第七个拐角时，墨水瓶突然裂了。星光液体渗进地板缝隙，照亮了下方蠕动的黑色菌丝。周野甩开我的手，把那张病例纸拍在墙上。药膳文字疯狂涌向纸面时，活体书签们齐声发出警报般的吱吱叫。
它们改了治疗程序...周野声音哑得像砂纸打磨过，要进核心区必须...话被咳嗽打断，他吐出的血沫里漂着细小的代码碎片。
小豆子突然扑向周野胸口。它身体散成光点钻进他嘴里，那些游走的文字烙印顿时静止了。我握紧钢笔冲向最后一段走廊，听见活体书签们用牙齿撕扯什么东西的声音。
黑暗尽头有扇门。门把手上缠着被咬断的标记绳，还在滴答蓝色液体。我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周野——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但嘴角绷出熟悉的弧度。
钢笔尖扎进门缝时，我听见整个迷宫图书馆发出垂死的呻吟。
门缝裂开的瞬间，黑色黏液像高压水管爆裂般喷涌而出。我侧身用肩膀抵住门板，钢笔在空气中划出十字。银光切开黏液，三秒——只有三秒固定时间，被定住的黑色团块就重新开始蠕动。
让开！周野的膝盖顶在我腰侧。他掌心的病例纸突然自燃，墙上的药膳文字疯了似的重组。我瞥见几个字——记忆屏障，每个笔画都在渗血。活体书签叼住我裤腿往后拖，小豆子化成的光点从周野嘴里钻出来，凝成箭头指向门内。
黏液突然退潮般缩回。钢笔在我手里震动，墨水瓶残余的星光正在沸腾。我冲进去时踩到团软乎乎的东西——是半融化的病历架，金属支架像被酸液泡过的骨头。
核心区比想象中空旷。中央悬浮着巨型病历本，黑色黏液正从书脊裂缝往外冒。周围十二个书架围成圆圈，每个都在渗出粘稠的液体。小豆子突然分裂成几十个光点，每个光点黏住一滴下坠的黏液。
星光墨水！周野的吼声带着回声。我旋开墨水瓶盖，钢笔自动吸饱最后一点红光。笔尖戳向最近的书架，写下的固定二字刚成型就开始褪色。黑色黏液漫过字迹，我听见钢笔发出饥饿的嗡鸣。
周野在撕自己袖口。布条接触地面的瞬间，墙上的药膳文字全部脱落，在他脚下拼成六边形图案。活体书签们突然排队跳进图案中心，每只都叼着片发光的病历纸。
要记忆是吧？我抓住周野手腕。他睫毛上挂着血珠，那些药膳文字正顺着血管往他肘关节爬。小豆子撞向我右手，钢笔自己飞出去，在虚空写下1997.03.21——我八岁生日，妈妈藏在蛋糕盒里的解剖学图谱。
周野的瞳孔收缩了。防护公式在墙上亮起第一个符号，我后脑勺像被冰锥刺入。记忆被抽走的瞬间，我看见自己踮脚偷翻父亲办公桌的画面褪成灰白。
第二个符号亮起时我咬破了舌头。这次是医学院毕业典礼，林教授把钢笔别在我口袋的触感突然消失。活体书签们发出呜咽，它们正在啃咬从公式里长出的透明菌丝。
钢笔突然坠地。墨水瓶彻底空了，瓶底残留的星光像将熄的烟头。第三个符号浮现的刹那，周野扑过来用后背挡住我。药膳文字在他后颈爆开，我闻见焦糊味——他在用神经记忆交换。
小豆子分裂的光点突然集体变红。它们撞向中央的病历本，黏液飞溅处露出几行发光文字。我捡起钢笔冲刺时，发现笔尖自己长出了倒刺。
别读！周野的警告晚了一步。那些发光文字已经烙进我视网膜——是林教授的笔迹，写着记忆蠕虫培养日志。活体书签发出尖锐的吱吱声，它们开始互相撕咬。
黏液突然形成漩涡。钢笔在我手心剧烈震颤，倒刺扎进虎口。疼痛让我看清漩涡中心有张人脸——是年轻时的林教授，他嘴唇在动，但声音是从小豆子那里传来的：...错误治疗方案...必须销毁
周野跪倒在六边形图案里。防护公式已经完成四分之三，他左耳开始流血。我冲过去掰他手指，发现掌心里嵌着半片手术刀——是我们第一次吵架时他抢走的那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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