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历1180年夏月60日。
不久前露露和可可听了我对哈斯勒故事的讲述，主动提出试验一下离开这里的方法。
我们决定暂时由我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他俩施展空间类灵术。我的体力消耗会很大，坚持不了多久，但足够挺过这里打开的一分钟了。
空间的浪潮汹涌而来，携卷着如同涨潮时被带上沙滩搁浅的贝壳般可怜的人们。
还算开心的露露表情瞬间带上了不属于这份年龄的严肃，或许这才是这个死灵法师面对敌人时的真实一面。她灵巧地跳到我伤口刚刚愈合的左臂待好，带动着我的身体随之一沉。可可也停止了对我血肉的攫取，脚尖点地趁吞噬血肉的深渊还没反应过来，飞跃到我的右臂之上。
此刻，他们就是空间流派的法师。
露露可可对看一眼，不顾四周降临的被禁锢的人们，灵力汇集，指向我看不到的那片空间。
我略带些紧张地抬头看向天空。
我仿佛主动屏蔽了自己的感官，在与大地没有界限的一片暗红色中出了神，感受不到周围空间的波动，感受不到臂弯中的重量，直到听见露露和可可同声的呼唤。
“利娅，不行的……失败了。”
清脆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惊讶这次的一分钟在我的感知中如此短暂，暗暗觉得失败的结果正戳中我心中没有明说的预判，毕竟他俩亲口所说，只是“试验。”
“利娅，你把我们放下来吧，是不是很累啊，累得你都哭了。”
我哭了？我让感知重受躯体控制，清楚地感觉到一道道水痕正于脸上划过，眼睛和鼻头都很是酸涩。我为什么会为早知道没有成功希望，从出生来就被判决死刑的一次尝试的失败哭泣？
露露担忧地看着我。她看着在她面前掉落的一滴泪珠，忙又补充了一句：
“利娅姐姐不哭不哭……这次从某个方面来看，成功了。”
可可接话，没有经过变声的男性童音化作笛声，敲击着我不设防御的内心：
“我们成功掌握了出去的灵术模型，只是……灵力不够。”
“那个模型很简单，只要是空间流派的法师就可以掌握，基本就是按着空间中呈现出的进入模型反向灌注灵力，但需要一个人的灵力一次性注入才可以运转。”
可可说着主动跳下我的臂弯，示意自己的妹妹也照做。“需要的灵力……很多。”
可可后半句没有说出口。“远远超过我和妹妹的灵力总额。”
…………
我总觉得露露和可可有些事情在瞒着我。
这种感觉，就像哈斯勒瞒着我的那段时间的不安一样。
我主动开口询问，换来的是两个孩子尬笑着互看一眼，约定好什么答案忽悠我。
“在这里待久了，心情的变化是正常的啊！”
他俩如是说。
这句话听起来倒是很正常，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但说完，再塞给我一块食物就为这些理由披上了一件嫌疑的外衣。
虽然食物很好吃，但我不想……
不，因为食物很好吃，所以我不想。
“是因为那颗水果吗？”我又记起了这颗在我看来外表是定时炸弹，内里填充的不知是什么的果实。
“不。”露露犹犹豫豫，“一个多月过去了，那颗果实对我们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影响……”
…………
我看不见，也没有刻意伸出灵力去探索。但我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个孩子的灵力在一起纠缠联系。
我上看看下看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孩子笑着摇了摇头，但我感觉空中的灵力还在波动。
…………
天灵历1180年秋月60日。
无法确定具体时间的我刚刚感知到空间的波动，就见两个孩子娴熟地越上了我的手臂。
我呆愣了一秒，看到血色天空中开始浮现人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孩子想要照着上次的方法再度尝试。
不是灵力不够的吗，为什么要再度……不对！
待我联系上这一个月的感受与想法，惊觉这两个孩子想干什么的时候，肆虐的灵力风暴已将我包围。
“不行的，露露可可，快停下！”我无力地嘶喊着。这一瞬间，他俩的灵力输出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
我脑海中被自动封印的那片影像再度浮现出来，只不过这次那个苍老而挺立的身躯被这两个小小的身板代替。止不住地，我控制不住我的泪腺，只能努力保持手臂不要颤抖，为露露可可提供最后的避风湾。
“我们……不可能……在这里……达到需要的……灵力的……”
露露的头发在灵力溢出扬起的风中上下飞舞，她此刻居然还要回复我！
回复我也好呀，答应我的请求，不要拒绝我！
“灵力快要耗尽了……”可可努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话语的内容如此残酷，话语的主人此刻却嘴角含笑。
不要啊……我自暴自弃地想要跟着他们一起输出灵力，不是每一个空间类法师都可以吗，比我小的两个孩子可以，我学习了空间类灵术，凭什么不可以？
灵力刚刚探出，被我皱着眉头收回。在这五阶的深厚灵力中，我根本找不到恰当的插足之地。
“不行了……谢谢你……对不起……”
我闭上双眼，牙关紧咬，耳中可可的话丝毫没有停留。
后知后觉。
我的灵力确实插不进去，回忆刚才的感觉，我发现露露和可可的灵力居然是相互交织的？
“再见……”
有温热的液体飞到我的脸上。
我如果把他俩放到地上，他俩是不是会被迫停止，不会继续干出明知不会成功就去送死的傻事？
我刚微微弯腰，却觉以我为中心的狂乱，波涛，呼啸停止了。
非常突兀地，就如漫不经心地走着，有个悬崖突然转移到面前，于是一脚踩空坠入万丈深渊一般突兀。
怎么回事？不会……
手上的压力还在，不会出现像上次那样的场景吧……我做好了最坏可能的准备，战胜了仿佛被千斤巨石向下拉的眼皮睁开眼。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了两个孩子并无大碍的身影。
腾不出手的我再反复眨眨眼睛清除覆盖在眼球上的水滴，看见露露和可可只是口鼻微微有些出血，在刚刚的风暴中溅射到我脸上的大概就是这少许血珠。
他们呆愣愣地对视，看着空间中因大量灵力的快速注入不断扩大的破碎开口。
“怎么回事……刚刚我俩的灵力都耗尽了，甚至有些反噬肉体……这股灵力，是从那颗果实来的吗……”
开口已有一人宽的形状。
“我和哥哥瞒了你……这个月中才发现那颗果实好像能让我俩的灵力在释放同一个灵术中融为一体。”
我看着扩大到能将我们三人完全包裹，正主动向我们投身而来的黑黝黝的开口，此刻的心情却平静地如一潭死水。
我们主动创造了黑暗，黑暗主动选择了我们，带着我们一同消失在火红的死寂。
再见……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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