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着地,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出一声重响,但这疼痛与足部长期忍受的痛苦相比,微不足道。
神经长久以往的重压消失了,消失了,身体卸去了沉重的货物,似乎变得轻盈。
刚刚经历的眩晕与眼前的一片漆黑告诉我,自己的确成功逃出了极炎之地。
但即使是最深的夜,也有黯淡的星辰提供少许光亮。这里的黑却不带一丝光的杂质,让我一时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我向身侧慌乱地伸出手,手心碰到了小小的柔软才让我定下心来。
“是谁?”沙哑微弱的声音传来,低沉的音调,不知被什么改变的音色让我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
音波在这片空间中滚来滚去,层层叠叠,让我确定了我所处的这片黑暗非常狭小。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的人怎么处理?
我还未有效做出反应,被我拉着的露露已率先开口:
“不许动!你的周围被我布满了空间裂缝,你若前进一步便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女孩冷冽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如同刺骨的寒风卷起纤弱的枯萎草根。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她。此刻,她更像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中,那些被世人憎骂的死灵法师形象。
我感到牵着的小手微微捏了捏我的手指,拉着我向下拽。
轻微的哒哒声响起,可可伸出手摸索着拉住了我。
在露露的示意下,我微微附身,听她用恢复往常语调的童音在我耳边呢喃:
“果实的事以后再说,我和哥哥灵力都用完了,刚才是骗那人的,怕那人暴起把我们杀了。”
……露露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到我的脸上,对比之下让我突然发觉这里的寒冷。距离彻底重获自由只有最后一步了!
我在露露的示意下重新站直身体,状似清冷地开口:
“报上你的身份以及这里的情况。”
我听见了一声暗哑的笑。
似乎是苦笑。
声音的主人咳嗽出声,用力清了清嗓子,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莫瑞利娅·隐?”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你。”
我的大脑因恐惧停止了思考,宕机前的最后一个反应是“不能承认”,唇舌却不听指挥地“啊?”出声。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这个人认识我?我调动着与外界隔离将近一年的回忆,尚未从声音库中调动出刚才听到的声音音色主人,便听:
“我是莉丝朵拉。”
莉丝朵拉……女性……音色很温柔……
“这里是灵源域?”
我不顾露露和可可的拉扯,向前一步,问出了我一直憋在心中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篡改我的记忆,玩弄我的心灵!”
“为什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认定我为死灵法师!”
“为什么要把我投入极炎之地!”
和我记忆中相差不多的声音缓缓道:
“如果我说每个人都是被迫的,你相信吗?”
每个人都是被迫的?什么意思?
“灵源域处置我的人也是被迫的吗?都是被迫的吗?!”
长且重的吸气,呼气声。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刚想开口发出进一步的指责,却被莉丝朵拉的下一句话弄得疑惑不解:
“我希望是的……”
露露和可可放弃了和我手进行的小动作,安静地恢复灵力听我们交谈。
“莫瑞利娅,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最近发生的事情。”
可可略微恢复灵力,一朵不甚明亮,但堪堪能让我看清人影的光系灵术从他手中升起。
荧荧烛火的照耀下,我看到了莉丝朵拉佩戴的禁锢灵力的手环。
环视一周,室内空间小得令人压抑,难怪每说一句话都会有回声荡漾。
莉丝朵拉……是被囚禁在这里?
这个比较客观观的判断是我的第一反应,正在我的脑中跳弹。我努力把它挤开,填充上一块小小的猜想:
如果灵源域的人提前知道我们要来,用莉丝朵拉作为陷阱和诱饵呢?
我作为猜想中的猎物,只看的到面前的食物,却无法得知这块食物被遗落或是摆放在这里的过程。
我带着警惕与一时放不下的敌意,开口道:
“说吧。”
…………
突如其来的宏大圣歌声冲击着撒西特与洛林的耳膜,提前造足了声势,蓄着淡金色胡须,背生双翼的男子身影才缓缓从虚空中浮现。
“塞尔维亚的人?空间跳跃过来?不应该啊,寞夜总部外人是无法直接用空间跳跃进来的,只能使用卷轴……”
思绪电转间,撒西特紧盯身穿白袍的男子,余光瞟过反应慢了一步,又被男子位阶压制,在圣歌的作用下动弹不得的洛林,迅速释放灵力,组成奇诡的图形。
隐秘空间!
灵术将两名男子包裹在内,随撒西特的心意与外界隔绝开了。
“起作用了,对方的实力大概在圣灵二阶或三阶……可以解决。不能让洛林参与战斗!”
对面的男子似乎并没有将更多死灵法师一同净化的念头,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处于隐秘空间,双手向两侧伸展,挺直身躯,张开嘴巴,发出了空灵圣洁的音符。
洛林被隔绝在外,肉体与灵魂的痛苦不复存在,知道自己的父亲正与闯入的男子争斗,当即果断地不在原地愣神耽搁时间,飞身而去。
她需要向十二人议事团的其他成员汇报!
…………
“正常来说,对我的隔离只持续一个月。据我估计,我呆在这里的时间远远超出了这样限度。”
“嗯……现在是1180年夏月60日。”听了一阵莉丝朵拉的诉说,我此刻心情复杂,不知该用怎样的眼神去看眼前头发被昏黄烛光染成棕色,面容憔悴的女子。
“接近三个月了……”
“撒西特遵守了他的诺言,而我却被……或许,真的是我们做错了……”
我听见在我略微身后,一左一右站立的露露可可微微叹气。
我见过的死灵法师,或许弯弯绕绕,或许心直口快,或许天真幼稚,他们有人伤害过我,有人暂时欺骗过我,却真的没有一个人从头到尾完完全全把我蒙在鼓里。
我犹豫地开口了。
“莉丝朵拉……你的周围并没有空间裂缝,或许,你可以过来抱抱我……”
身后的露露和可可没有攻击。不久,此刻看起来有些脆弱的莉丝朵拉便和我头和头蹭在了一起。
…………
“不能让我一个人动作缓慢啊。”带刺的黑色荆棘向白袍男子环绕,根根藤条缠绕盘旋。
男子巍然不动,在原地施展的灵术使一根根荆棘化为粉末随风飘落,但仍有一些藤条扭动着绕开了男子周身对自己同伴的绞杀,缠绕上白色的衣袍。
白袍黑藤,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撒西特正欲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灵力在空中勾勒,却觉被自己特别关注的那几滴血液与平时有些不同。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只能尽量快速结束战斗了。还好对方是圣灵二阶,解决起来不至于太费力。希望这条小鱼后面不要跟来千万的兄弟姐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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