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西特站在原地，睫毛不时眨一下，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其他部位一动不动。
我惊愕地看着莉丝朵拉努力睁大眼皮快要支撑不住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神色从平静中带着哀伤到极致的震惊，唇齿碰撞几下似乎想要说话却没开口。
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狂风暴雨，惊涛骇浪，看到了黄沙滔天，龙卷呼啸，看到了苦苦支撑的小船轰然碎裂，看到了紧紧抓住土地的一只沙蜥被卷入云霄，无影无踪。
撒西特也不催促，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等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莉丝朵拉的脸色渐渐转为平静。她释然地叹了一口气，瞳孔已微微放大的眼珠上抬，望着撒西特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了什么？”我忍不住心中的惊讶与疑惑，脱口而出。我让撒西特劝劝莉丝朵拉时不报太大希望，只把劝解当做了极度干涸时微不足道的一滴水，或是面对杂乱无章，东西四散的房间时随手扔掉的一件物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莉丝朵拉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撒西特懒散地走上前去，随意在莉丝朵拉身上又制造了几个血管开口，聚拢地上溢散的血液开始回输。蓝眸女子躯体上大大小小的破口也不再扩散鲜红之色，伤口却没有愈合，诡异得像一个破破烂烂却维持着原本形状，丝毫不见内里棉絮的布娃娃。
“具体内容还不能告诉你哦，概括一下，我告诉了她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危险，我们是多么的强大，天灵帝国是多么的卑劣。”
这什么呀，一听就是编出来糊弄我的……
“莫瑞利娅啊，你也别在那儿呆着了，给她把伤口冻上。”
“我的冰流派灵术不能治疗啊，会把伤口冻坏的……”
撒西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让她别再流血致死就行了，我把她的锁灵手环解开，她就能自己慢慢恢复了。”
冰霜在我的身侧凝结，又转移到莉丝朵拉的伤口上，令鲜红变淡，透着冰寒的粉红薄层蔓延。
手环叮当脱落，紧接着被撒西特收入储物空间。莉丝朵拉失去血色的脸庞受到了灵力的滋润，肉眼可见地泛上了红润。
“那你先在这儿继续坐着吧，看看这俩小豆丁怎么样。”
“这个小姑娘我很喜欢诶！要吃棒棒糖吗？”洛林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露露可可面前，蹲下伸出手，“比我那个小骷髅可爱多了！”
她此刻正舔着一颗绿色的糖，晶莹圆润甚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味道是否同外表一样值得称赞。
“还在灵源域的时候，你俩干的事也算是死灵法师的做派。小小年纪，实力挺强。原来是哪个组织的？”
露露可可似乎到这时候才重新获得了说话和动作的能力。
露露向后缩了缩身子，拉了一把可可，没有搭上洛林伸来的手掌：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那让我猜猜吧。”撒西特起了玩心，“被天灵官方那帮‘人’关进去可自己跑不掉。而天灵有单向极炎之地传送阵的死灵法师组织并不多，排除了一大堆。你俩没到圣灵，说明有一些奇遇。能够给你们提供奇遇的组织，偏向空间流派的……”
“凰月？”
露露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向后缩了缩脖子，慌忙咬住了牙。
“那我猜对了哦。”撒西特笑了笑，“你俩天赋挺好，应该也很努力，还有最重要的运气。要不要加入我们寞夜？”
那我岂不是天赋一般，不甚努力，运气很差……
露露可可如我所料地摇了摇头，两缕粉发在空中碰撞。
“被自己的组织扔到极炎之地，就算经历九死一生后爬出来也无法回去了。凰月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留恋，或是有什么不加入寞夜的理由吗？”
我突然想起储物空间中还有一管不明用处的药剂，便操纵灵力比划着将它放了出来。
似乎露露可可那边一时不会起冲突，我颠颠紧走两步来到莉丝朵拉身边。
“我这里有一管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剂，你看看可以用上吗？”
脸色好了一些的莉丝朵拉伸手接过玻璃管，打开用灵力探入，感受一会儿后嘴角微微上扬。
“这不是内服的药剂，是外用的。现在对我没什么作用。还是谢谢你，还给你吧。”
“在我们寞夜，药剂的辨识这些可是基础且系统的课程哦！”
洛林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骄傲。不知何时，她白色衣裙上的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布料也没有一丝缺损，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视。
我干笑了一声，有意无意地听着撒西特与两个孩子的交涉，心中却在想着寞夜如此对我的原因。
世上没有平白得来的点心，每一笔付出都在背后暗藏着索取。我最大的特殊之处，就是不会死亡，受到多重的伤害都可以以诡异的速度不费灵力地恢复。他们想要讨好我，博取我的好感，慢慢地让我加入组织，积累起参与感和认同感，之后再派我去干一些其他人可能会死亡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因为救莉丝朵拉欠了一笔债，不知道寞夜会以什么形式收取回报。
我悄悄拉住洛林的裙摆，低声问她：
“我究竟要为你们做什么？”
她见了我的动作，偏过头来凑近我的耳畔，声音带着些许真诚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唯一能明确的一点是，我们的冕下想见你。但是祂又说要顺其自然……”
接受了两个具有冲击力的名词，我脑子有些混乱。祂？冕下？
“祂是谁？”
洛林的语气突然褪去了少女特有的任性，严肃异常：
“祂名，阿尔萨斯。你可以用冕下代称。”
小时候接受的教育中，我知道天灵帝国的帝王以一己之力支撑着整个国家的运转，挥斥八极，擎海驾天。代代帝王之位，交给帝国内灵力最高绝，能力最卓越的人来坐，距离上次更迭过去了1180年。据我所知，整个天灵帝国内只有一个人可以称之为祂，那就是帝王。
“祂在哪儿？”
“祂在阿尔萨斯。”
我觉得被洛林塞了一团浆糊，它扩散开来，阻塞住了我的每个神经元，黏黏糊糊地把它们粘在一起。
洛林看我神情呆滞，渐渐露出纠结之意，急忙补充一句：“诶，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天灵一个国度吗？”
顺着她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左右摆动两下又向下点了点，还是开口道：
“不知道啊……”
惊讶的神色在少女脸上闪过了一瞬，她嘟了嘟双颊：
“位阶还不高，也没有加入组织，不知道也算正常……”
“给你科普一下哦，世界上一共有六国，阿尔萨斯、天灵、赫希、莱茵、思思里、塞尔维亚。”
“这六国并不是你想象中的连成完整的一片，而是只能通过空间跳跃相互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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