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四早有准备,旁边俩伙计立刻拦住苏明成。
那俩伙计是镇上的闲汉,打架有经验,三两下就把苏明成按在墙上,赵老四还在旁边拍着手笑:“哟,动粗啊?你看你这熊样,开饭馆不行,连打架都打不赢!你说你能干成啥事?窝囊废!”
苏明成挣了半天,胳膊被拧得生疼,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赵老四摇着尾巴回了店,气得直捶墙。
他躺在病床上想起这茬,胸口就堵得慌。
自己的店没开起来,还被仇人踩在脚下。
苏明成攥着拳头,盯着天花板:“等我腿好了,非得把赵刘四那破饭馆比下去不可!”
苏老栓去铺子收拾剩下的锅碗瓢盆,刚打开大门,就见赵老四叼着烟,斜倚在对面福来馆的门框上,见了他,故意把烟圈往这边吐。
赵老四嗤笑一声,声音尖得像扎人的针:“哟,这不是苏大队长吗?来给你那赔本的馆子收尸啊?也是,当初劝你别瞎折腾,把店铺折价盘给我,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家底赔光,儿子还摔断腿,这叫啥?报应!”
苏老栓攥着门框的手青筋直跳,指节发白。
他当大队长那会儿,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没想到他记仇到现在快二十年。
如今对方踩着自家的败事炫耀,每句话都往他心上捅。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苏老栓的声音压得很低,心里憋着股火。
赵老四站直了,继续扎心般地炫耀:“咋不用管?你看我这福来馆,开业两月,天天满座!后厨王师傅是从地区饭店请的,一道红烧肉,能让客人把舌头吞下去!哪像某些馆子,厨子跑了,菜炒得跟猪食似的,不黄才怪!”
他凑近两步,压低声音,满怀恶意:“苏老栓,不是我说你,这辈子就适合扛锄头,别学人家培养老板。你看你俩儿子,一个开馆子赔死,一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跟我家小子比?差远了!”
苏老栓的胸口像被压了块巨石,重得喘不上气。
他年轻时在村里说一不二,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尤其对方拿儿子们说事,戳的全是他的痛处。
“你给我闭嘴!”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要炸开。
赵老四往后退了退,笑得更得意:“哟,急了?有本事让你儿子把馆子开起来啊?让他把我这福来馆比下去啊?没那本事,就别在这儿充硬气!”
苏老栓咬着牙,转身就走。
回到医院,他把这事跟苏长河、苏明成一说,苏明成猛地拍了下床沿,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这赵老四太不是东西!上次就想揍他,没打着,这次我非……”
苏长河按住他,声音不带感情地说:“你躺着吧。跟他动手,不值当。”
苏老栓蹲在地上,烟袋锅磕得邦邦响:“我不是气他骂我,是气他小瞧你俩。”
苏长河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神色很平静。
苏明成看不下去了,伸手一巴掌拍在苏长河胳膊上,狰狞着:“你咋不说话?咱老苏家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就没啥想说的?”
苏长河看着父亲发红的眼眶,又看了看大哥攥得发白的手,沉默片刻,开口道:“爸,大哥,赵老四的话难听,但有句没说错,铺子空着也是浪费。”
苏老大一愣:“你啥意思?咋就空着浪费?不是说好等我伤好了,一起干包子铺?”
苏长河语气平静:“爸,大哥,你们要是信我,这铺子现在交给我,我保证三天之内让他大变样,不用等到大哥伤好之后,但是有个条件。”
苏老栓猛地拍了下桌子:“信!咋不信你!啥条件?你说,只要能压过赵老四那个小人,说啥爸都答应你。”
苏长河抬眼,看向父亲和大哥:“先把帐分清楚,免得以后麻烦。”
苏老栓愣住了,他没想到小儿子提的要求是分账。
苏明成急了:“二弟,一家人分啥账?都是自家的……”
苏长河赶着骡子车接林清竹下夜班。
今天是林清竹在纺织厂的最后一天,会计已经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算清楚,发给她了。
她有些兴奋,把脸颊贴在苏长河后背上,声音带着点雀跃:“今天领了工资,二十七块五。以后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往那车间钻了。你是不知道,那机器转起来噪音大而很,一天下来,耳膜这能震聋了,机油味混着铁屑味,呛得人嗓子眼疼,夏天里边臭轰轰的,又热又臭,冬天又冷得很冰窖一样,摸机械跟摸冰碴子一样……”
她顿了顿,眼里亮起来:“以后我就能在家守着俩丫头,给你发面、调馅打打下手,等铺子开起来,还能帮着收账。萌萌昨天还说,想让我天天给她梳俩小辫子呢。”
苏长河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么老实?
林清竹察觉到他话少,轻轻拍了拍他的腰:“你咋不说话?是不是爸和大哥白天跟你说啥了?我看你从医院回来就闷闷的,心里有事?”
苏长河沉吟一会儿,慢慢开口说:“爸和大哥,想让我去镇上那铺子帮忙,说让我当大厨,掌勺做包子。”
林清竹眨了眨眼:“我就知道他们得找你。不过你应了?”
她太了解他了,不是会屈居人下,别人说啥就听啥的人。
苏长河扬了扬鞭子,声音沉了些:“没应死。我提了条件。”
林清竹拂起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你向来有主意,说说看?”
苏长河看着远处的星星,语气笃定:“我要当店长,占六成股。铺子的事,得我说了算,进多少面粉,调多少馅,卖啥价,雇不雇人,都得我拍板。”
林清竹愣了愣,随即了然:“是因为大哥和爹?”
苏长河点头:“嗯,大哥那性子,你清楚。”
“爸呢,也是好面子,心软。真到了生意上,三姑六婆来赊账,他抹不开面子就应了;大哥想加道新菜式,他肯定也跟着说好,从不想这菜式能不能卖出去。”
他顿了顿,指尖在车把上敲了敲,“这样下去,铺子改了也白改,不出仨月就得黄。”
林清竹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苏长河转头看她,眼里映着光:“我要六成股,也不多。”
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点过来人的清醒:“亲兄弟明算账,不是生分。铺子他之前付了半年租金,算他的本钱;我出技术,管经营,从前堂到后厨的规矩,都得按我说的来。赚了,我六他四;赔了,我两均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