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答应了?”
苏长河扯了扯缰绳,骡子打了个响鼻:“他没别的选。”
苏长河长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接,是给他留条路。”
苏长河的声音低了些:“嗯,账不清,理不明,今天你多我少,明天谁管得多谁管得少,日子长了准闹不痛快。亲兄弟明算账,不是生分,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将来心里堵得慌。”
林清竹突然伸手从后背环住苏长河的腰,脸靠在背上蹭,笑着说:“你想做,就去做。家里有我,你只管往前闯。”
苏长河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按了按,低声说:“等把铺子做顺了,就盖砖瓦房,咱一家人住得舒舒服服的。”
……
夜晚简单吃过饭,萌萌和兮兮已经在炕上睡熟了。
林清竹刚给孩子掖好被角,就见苏长河抄起墙角的鱼竿和塑料桶。
林清竹赶紧拉住他的胳膊:“你……你要去抓鱼?你都忙一天了,卖包子、跑医院,咋还不休歇?”
苏长河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儿,习惯了。后河湾夜里好上鱼,我熟门熟路,昨儿去医院,没捞鱼,今儿肯定能捞好多河货。”
“可……”林清竹还想说啥,被他打断了。
苏长河笑了笑,“多捞点,多挣钱,我还得给咱闺女攒嫁妆呢!”
林清竹鼻子一酸,突然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苏长河愣神的功夫,她已经红着脸转过身:“那……那你当心点,别踩进深水里。”
“知道。”他应着,傻笑着出门了。
河湾的夜凉飕飕的,露水打湿了裤脚。
他熟门熟路地撒下地笼,一网下去就是十七八斤鲫鱼,银闪闪的在网里蹦;地笼里还缠着十多斤重的黄鳝。
等把鱼收拾进桶里,已经后半夜了,他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往家走。
……
天蒙蒙亮时,灶房里飘出香味,苏长河把不知名小杂鱼收拾干净,熬了锅奶白的鱼粥,又煎了四个金黄的荷包蛋,摆到灶台上时,俩丫头正好揉着眼睛跑进来。
萌萌趴着灶台边,鼻尖快凑到粥碗上:“爸!好香!是小鱼粥吗?我要放葱花!”
兮兮拽着他的裤腿,仰着小脸:“爸,煎蛋给我留个带焦边的,昨天梦到吃煎蛋了。”
苏长河笑着刮了下兮兮的鼻子:“都有。去洗脸洗手,洗漱完就开饭。”
俩丫头嗷的一声跑去院子里井台边,在林清竹帮助下洗白白。
早饭吃得快,丫头们捧着碗呼噜噜喝粥,嘴角沾着米粒也顾不上擦。
苏长河看着她们,自己也不知不觉多吃了一碗粥。
等丫头们放下碗,他把装鱼的竹筐搬上骡子车:“清竹,爸和大哥那边我去说,你和孩子在家等着,中午给你们带糖糕。”
“好耶!”俩丫头听到有糖糕吃,举着小手应着。
林清竹送他到门口,替他理了理筐绳:“路上慢着点,卖完鱼早点回来。”
“嗯。”苏长河应着,赶着骡子车往村外而去。
……
苏长河赶着骡子车,先拐到周记面馆。
面馆周老板正蹲在门口择菜,见他来,很惊喜,招手打招呼:“长河兄弟!你来得可真早啊!”
他凑过来掀开水草,眼睛亮了,“好家伙,这鳝鱼条条够粗,得有二指宽吧?”
“刚从河湾捞的,条条活的,肉厚。”苏长河把筐子递过去。
周老板掂量着:“好家伙,这品相!比水产站的强十倍!”
他麻溜地过秤,十五斤,掏出钱袋数了十六块五毛块递过来,
“就按你说的,一块一斤,一分不少!你这货我信得过,前几个有客人说我这鳝鱼面比以前还好吃,还不是沾了你的光!”
苏长河接了钱:“谢了周哥,明儿要多少提前说。”
从面馆出来,苏长河赶着车往菜市场的老地方去。
还没到街口,就听见闹哄哄的人声。
见到他来了,不用吆喝,主顾们就自觉排起队。
“大兄弟,可算来了!给我留的鲫鱼呢?孙子今儿要喝鱼汤。”
“早给您挑好了。六毛一斤,五斤整,三块钱。”苏长河笑着从筐里拎出个网兜,里面是五条巴掌大的鲫鱼。
“给我来条鲤鱼,中午待客,要三斤往上的!”
“有,这条刚够三斤二两,六毛一斤,一块九毛二,给一块九毛就行。”
苏长河手快,称完还不忘叮嘱,“鲤鱼刺少,红烧最鲜,鱼身划刀,便于入味和去腥。”
人群里的老顾客熟门熟路,你三斤我两斤,不到半个时辰,两个竹筐就见了底。
今儿的鲫鱼卖了二十斤,挣了十二块;鲤鱼十八斤,挣了十块八毛;加上面馆的十六块五毛,这一趟下来,三十九块三毛。
竹筐里还又两条最大的鲫鱼,足有四斤沉,这是给爸和大哥带的。
他把空竹筐摞在车斗里,麻绳捆紧实,又拍了拍骡子的脖子:“走,咱去铺子。”
苏老栓蹲在冷冷清清的店铺门口,烟袋锅抽得吧嗒响,眼神时不时瞟向福来馆。
门前已经排起了队,赵老四正站在台阶上,手里挥着个刚出锅的肉包,嗓门比谁都亮:“热乎的!刚出笼的!”
苏明成拄着拐杖,站在里屋的窗前,眉头拧成了疙瘩。
王翠兰在旁边抹着桌子,声音压得很低:“长河咋还没来?这都快晌午了……”
苏老栓磕了磕烟袋,语气硬邦邦的,眼睛却直往街口瞅:“急啥?他卖鱼的地方离这儿远……”
话没说完,就见赵老四朝这边瞥了眼,故意扬高了声:“哟,苏老栓还没打算关门呢?我还以为早封了呢!也是,总得有人守着空铺子,给咱福来馆当陪衬不是?”
苏明成手里的拐杖咚地戳在地上,脸涨得通红:“这老东西!”
苏老栓一把拉住他,连忙说道:“跟他置气?掉价!”
可他自己攥着烟袋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正说着,街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长河拎着个竹篮走来,蓝布褂子上沾着点鱼鳞,却透着股利落劲儿。
苏明成眼睛一亮,忘了刚才的气,瘸着腿迎上去。
“长河!你可来了!你看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