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机械感攫住了全身。
意识被撕扯，重组，塞进一个陌生的坐标。没有过渡，没有缓冲。前一秒还在苍穹之塔的顶层，下一秒，灼热的空气就灌满了肺部。
一片赤红色的荒原。
天空是暗沉的铅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地面干裂，巨大的龟甲状裂纹深处，流淌着暗红色的岩浆，像大地的伤口。远处，一座巍峨的火山正喷吐着浓烟，硫磺的刺鼻气味混合着焦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毒雾。
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在微微晃动。
【欢迎来到一号赛区：熔火炼狱。】
【任务：生存，狩猎。】
手腕上的通讯环亮起，投射出一面虚拟光屏。左侧是赛区的简易三维地图，几个代表着队伍的光点零星散布。右侧是积分榜，此刻所有队伍的分数都是一个刺眼的“零”。
“操，这是什么鬼地方？”王不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一脚踩在龟裂的地面，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想把我们烤熟了当夜宵吗？”
他身旁，一头肩高三米的巨猿凭空出现，浑身覆盖着黑曜石般的肌肉块。它就是王不败的御兽，A级“黑狱金刚”。金刚烦躁地捶了捶胸口，发出的闷响在燥热的空气里传不开多远，它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灼热的地面，烫得它不停地切换着脚掌。
“安静点。”苏千雪开口，她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一头华美的冰晶凤凰在她身后凝聚成形。凤凰的羽翼本该是纯粹的冰蓝色，此刻却色泽黯淡，几处翎羽甚至出现了融化的迹象，A级巅峰的气息跌落得厉害，显得很不稳定。它畏缩地收拢翅膀，极力排斥着周围的环境。
“我的‘冰皇’状态很差，这里的火元素浓度太高，对它压制得厉害。”苏千雪的眉头紧锁，她伸手抚摸着凤凰的脖颈，试图安抚它。
夜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道贴地的淡影，与地面裂隙中的阴影再无分别。只有通讯频道里传来他一贯没有起伏的报告：“半径五百米内，没有生命信号。地下热源复杂，无法精确探测。”
林靠北没有召唤任何东西。
他只是站在原地，感受着这里的环境。热量，是能量的一种形式。火山，是星球的能量宣泄口。这里的生物，为了生存，必然演化出了高效的能量利用方式。
他的大脑自动开始分析。
白启的话语在他意识里回响——“专属的生态星球，让你的军团，进化到神的领域。”
一个生态星球。
林靠不北的思维发散开。眼下这个地方，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劣质的生态圈模型吗？
就在这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
“来了！”王不败不惊反喜，脸上露出嗜血的兴奋。
“轰！轰！轰！”
他们脚下的赤红土地猛然爆开，碎石四溅。七八头体长超过五米的巨型蜥蜴从地底钻出。它们浑身覆盖着熔岩般的甲壳，甲壳缝隙中透出岩浆的红光，口中喷吐着炙热的硫磺气息，朝着四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熔岩火蜥，C级御兽。这个赛区的原生种。
“哈哈哈！开胃菜到了！”王不败狂笑一声，根本没有半点团队配合的意思，“金刚，给我砸碎它们！”
黑狱金刚怒吼着迎了上去，巨大的拳头包裹着土黄色的能量光晕，一拳就将一头扑来的火蜥砸得倒飞出去，坚硬的熔岩甲壳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王不败！保持阵型！我们对这里的生物一无所知！”苏千雪急忙喊道。
“阵型？老子就是阵型！”王不败的回答充满了狂傲，“对付这种杂鱼，还需要讲战术？苏千雪，管好你那只快融化的小鸟就行了！”
苏千雪的脸色变得难看。她指挥着冰晶凤凰喷出一道寒流，但那冰蓝色的吐息刚一离口，就在半空中被灼热的空气蒸发了大半，落在另一头火蜥身上时，只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瞬间又被其体表的温度汽化。
效果甚微。
“妈的！”王不败一拳砸翻第二头火蜥，却被第三头的尾巴扫中了侧腰，黑狱金刚踉跄一步，发出一声痛吼。这些火蜥虽然等级不高，但皮糙肉厚，力量极大，而且悍不畏死。
“左后方，地下，还有三头正在接近。”夜枭的声音冷静地在通讯中响起。
苏千雪的处境更加窘迫。她的冰皇被环境克制，自保尚可，却无法提供有效的控场或杀伤。一头火蜥绕过了金刚的正面，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朝着她直冲而来。
林靠北动了。
但他既没有召唤出庞大的战斗单位，也没有使用任何绚丽的技能。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那头冲向苏千雪的火蜥，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一个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黑点，从他的指尖射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扭曲的空气里。
那头火蜥的动作猛然一滞。
它的目标是苏千雪，但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巨大恐惧，让它停在了半路。它赤红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林靠北的方向。它什么也没看见，却感受到了天敌的气息。
“吼？”火蜥发出一声困惑的低吼，放弃了苏千雪，转而朝林靠北扑去。
“林靠北！”苏千雪惊呼。
王不败在战斗的间隙瞥了一眼，嗤笑道：“找死！正好，让老子看看你这个队长到底有什么本事！”
林靠北面无表情。
就在火蜥巨大的头颅即将撞上他的前一刻，他身后的阴影里，一道漆黑的、如同蝎尾般的利刃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刺入了火蜥张开的嘴里，从它的后脑贯穿而出。
一击毙命。
那不是普通的物理攻击。
火蜥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体表的岩浆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它的肌肉开始萎缩，坚硬的甲壳变得灰败、脆弱，仿佛所有的生命能量，在短短一秒钟内被抽干，变成了一具空壳。
“砰。”
干瘪的尸体倒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粉尘。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诡异到极致。
林靠北的意识深处，一个声音响起。
【初级异形‘刺探者’完成能量汲取。】
【分析报告：目标能量构成驳杂，蕴含高浓度火元素及硫磺毒素。能量转化效率：17.4%。评级：劣质养料。】
果然。
林靠北内心毫无波澜。效率太低了。就像用劣质原油去驱动精密的引擎，杂质太多。
但，聊胜于无。
“你……你做了什么？”苏千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看到的不是一次干净利落的猎杀，而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吞噬”。那头火蜥的死状，让她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王不败也停下了动作，他砸烂了最后一头火蜥，转过身，正好看到火蜥化为粉尘的那一幕。他的狂傲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和厌恶的表情。
“装神弄鬼。”他啐了一口，“不就是偷袭吗？有种正面打！”
林靠北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战场，望向远处那座不断喷发的火山。
那里的能量，应该会更“纯净”一些。
“懦夫。”
冰冷的金属卡片仿佛还在指尖残留着触感。白启虚伪的笑脸和王不败此刻的讥讽重叠在一起。
懦夫？
林靠北不在乎这个标签。对他而言，战斗的评价标准只有一个：收益。过程、手段、荣誉，都是毫无价值的噪音。
“喂！我在跟你说话！”王不败见他不理睬，怒气上涌，向前踏出一步。
“你想现在就分出胜负吗？”林靠北终于开口，他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在这里，还是等遇到其他队伍的时候？”
王不败的脚步顿住了。
他可以不在乎团队，但他不能不在乎积分。在这里内斗，只会让别人渔翁得利。
“哼，算你识相。”王不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指着林靠北，“别以为耍点小聪明就够了。这次比赛，我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队长。”
林靠北没有再理会他。
他看了一眼手环上的积分榜。
【苍穹学院：7分】
一只C级熔岩火蜥，价值1分。他们杀了七头。
而在他的意识里，另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面板上，一个代表着“生物质储量”的数字，也向上跳动了一下。
太少了。
远远不够。
“我们得换个地方。”林靠北说，“这里的猎物太低级。”
“去哪？”苏千雪问，她依然对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
林靠北抬起手，指向那座不断喷吐着死亡与毁灭的火山。
“去能量最富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