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先知的右眼还在流血。那滴倒映着第十二万次轮回出口的血珠悬在空中，突然被终焉青莲的赤紫迷雾吞没。
雾气炸开的瞬间，我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三百六十五次。
迷雾里走出的人影让我胃部抽搐。每个都是我，但又不是。有的缺了左臂，有的胸口插着焚天战矛，有个甚至只剩半边脑袋。他们迈步的节奏完全一致，像被同一根线操纵的木偶。
焚天战尊的断矛突然震颤。它在我手里裂成三百六十五截碎片，每一截都飞向一个分身。更糟的是，那些碎片在半空就重组成了完整战矛，每个分身接住的起手式都不一样。刺、挑、劈、扫——我认得出，那是我在历代轮回里用过的所有杀招。
操。我抹了把脸上的血。侧腹被血泪箭矢贯穿的伤口正在恶化，能感觉到内脏在流血。
血瞳先知用指甲划开自己的眼皮。更多血泪涌出来，在虚空凝结成扭曲的文字：当所有分身做出相同选择时，终焉降临。
战歌回响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它不再模仿阵亡者的哀嚎，而是开始复述我未来可能的惨叫。那些声音层层叠叠地压过来，有被时间线绞碎的呜咽，有被青莲花瓣吞噬时的闷哼，最清晰的是被焚天战矛贯穿喉咙的咯咯声。
三百六十五个分身同时转头看我。他们的眼白正在变黑，像被终焉青莲的雾气污染。第一个举起战矛的分身摆出突刺姿势——那是我第三万次轮回的惯用招式。
时渊女帝的银发突然刺进雾中。三根时间线缠住最靠近我的分身，可下一秒就腐化了。分身的皮肤剥落，露出底下林淮的脸。
幻觉？我掐自己大腿。疼痛很真实，但那个分身的林淮在笑，嘴角弧度和我记忆里分毫不差。
噬星混天发出齿轮卡住的声响。它器灵表面的螺旋纹开始逆转，喷出的星烬凝成三百六十五把短刀，精准地射向每个分身。可那些刀在碰到分身前就融化了，变成铁水浇在终焉青莲的根部。
青莲剧烈抖动。新展开的花瓣上浮现出画面：三百六十五个我站在悬崖边，背后是焚天战尊高举的战矛。这个场景我太熟悉了——每次轮回开始时的必死局。
战歌回响的惨叫突然拔高八度。有个分身突然调转矛尖，捅穿了自己喉咙。黑血喷出来的瞬间，其余三百六十四个分身同时抽搐了一下。
血瞳先知的文字在更新：错误选择：自毁。
我忽然明白了。这些不是分身，是我历代轮回留下的残影。终焉青莲在用花瓣播放我们的共同记忆，而血瞳先知在记录每次重复的错误。
噬星混天器灵上的林淮幻象突然开口：选不同的。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刀刮骨头。
第一个残影已经消散。剩下的三百六十四个开始不受控制地重复历代轮回的死亡动作。有的被看不见的银发绞杀，有的突然胸口爆开血洞，最惨的那个像被无形巨兽啃噬般四肢断裂。
战歌回响的模拟惨叫越来越逼真。它在预告我的死法，而终焉青莲的花瓣正在同步更新画面。当最后一个残影开始动作时，我看见了规律——每个我都在最后一刻试图救林淮。
赤紫迷雾突然收缩。血瞳先知的文字疯狂闪烁：相同选择：救赎。
三百六十四具残影同时爆成血雾。剩下的那个突然扑向我，它手里的焚天战矛直取咽喉。我本能地侧身，却看见矛尖在最后一寸偏转——它刺穿的是我耳畔正在凝结的血泪文字。
现在！噬星混天器灵上的林淮幻象暴喝。
我抓住焚天战矛顺势前冲，矛尖捅进终焉青莲的花心。青莲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所有花瓣上的死亡画面突然倒放。
血瞳先知剩下的右眼珠炸了。飞溅的血泪里，我看见第十二万次轮回的出口正在打开——是第一次轮回时，林淮被吞噬前推我的那一下。
战歌回响突然唱起摇篮曲。那是我和林淮在孤儿院时编的调子，走音走得厉害。
摇篮曲戛然而止。时渊女帝的银发突然全部竖起，像被激怒的蛇群。她扯下最长的那缕，发丝断裂处喷出银色的血。
那些血珠在空中自动编织，变成个镂空的球体。我认出这是时间囚笼——上次见她用这招，直接抹杀了半个时空的生灵。
噬星混天的器灵突然静止。疯狂旋转的螺旋纹停下来，露出底下完整的星图。每颗光点都在闪烁，连起来是我历代轮回改变的命运轨迹。有些线条交错处特别亮，那里都站着个模糊的人影。
林淮的脸从星图上浮现。这次他眼角没有泪痣，只有个螺旋形的伤疤。看仔细。他的嘴型在说。
三百六十五个焚天战矛同时嗡鸣。那些分身突然整齐划一地转身，矛尖指向终焉青莲。莲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把赤紫色的花瓣撑出人形轮廓。
终于要出来了。血瞳先知的声音直接炸在我脑壳里。他没眼睛了，但空荡荡的眼眶还在流血，血珠排成新的文字：超越者正在苏醒。
战歌回响突然开始倒放。阵亡者的惨叫变成出生时的啼哭，刀剑碰撞声化作摇篮晃动的吱呀声。这声音让终焉青莲的花瓣开始脱落，每片掉落的都变成个微型时空，里面上演着我历代轮回的死亡瞬间。
时渊女帝的时间囚笼突然收缩。它掠过之处，那些微型时空全部凝固。有个花瓣变的我正被战矛贯穿，现在那截矛尖停在他胸口，再难寸进。
噬星混天星图上的光点开始移动。它们重新排列组合，最后拼成个坐标——正是林淮当年被吞噬的位置。器灵表面的螺旋纹突然逆转，喷出团纯净的星烬，里面裹着半截断指。
我喉咙发紧。那是林淮的右手小指，指甲上还刻着我们小时候的暗号。
三百六十五个分身同时动了。他们不是进攻，而是在布阵。每个都站在星图的关键节点上，战矛插进虚空，像在固定什么。终焉青莲中心的蠕动越来越剧烈，赤紫色雾气凝成婴儿的手，正在抓挠花瓣内壁。
原来如此。我握紧焚天战矛的断柄。历代轮回的残影不是在重复错误，而是在布阵压制那个超越者。每次我试图救林淮，都会给阵法添加一道封印。
血瞳先知的血字突然扭曲：错误认知：救赎即封印。
时渊女帝突然惨叫。她编织的时间囚笼出现裂缝，有根银发正在腐化。那些凝固的微型时空开始解冻，死亡的我们继续未完成的动作——全都在扑向林淮幻象的方向。
噬星混天喷出的断指突然燃烧。火光里浮现林淮最后的记忆画面：他右手小指抽搐不是在求救，是在启动我们埋在时空裂隙里的保险装置。那个装置的核心，是半片终焉青莲的花瓣。
战歌回响的音调陡然拔高。它不再模仿任何声音，而是发出纯粹的时空震荡波。三百六十五个分身开始模糊，他们的战矛却在实体化——每柄矛尖都挑着滴血，是我历代轮回流的第一滴血。
终焉青莲突然完全绽放。莲心站起个透明的人形，没有五官，但轮廓在不断变化。它伸手触碰那些血滴，每碰一滴就获得一种形态。有时是焚天战尊，有时是时渊女帝，最近那滴让它长出了林淮的泪痣。
时渊女帝撕下更多银发。新编的时间囚笼套住终焉青莲，但这次没效果。那些发丝刚碰到花瓣就汽化了，变成银雾被透明人形吸入体内。
噬星混天的星图突然放大。所有光点都投射到战场上，三百六十五个分身站在各自对应的位置。他们同时举起战矛，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
我忽然明白该做什么。
抓起焚天战矛的断柄，我冲向星图中央的空缺。那里本该站着最初的我，第一次轮回时犹豫了0.3秒的那个蠢货。
断柄插进虚空的瞬间，三百六十五滴血同时沸腾。透明人形发出惨叫，它刚获得的形态开始崩溃。终焉青莲疯狂抖动，花瓣上浮现出新的画面：第十二万次轮回的出口，是第一次轮回时流的第一滴血。
血瞳先知空荡的眼眶突然喷出血柱。那些血在空中凝成通道，尽头站着个人影。虽然模糊，但我认得那个吊儿郎当的站姿。
是真正的林淮。他右手小指完好无损，正对我比划我们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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