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血淋淋的拳头卡在我背上的伤口里，指节还在扭动。
它想抓住什么。
焚情使者的火突然炸开。三百六十六簇蓝紫色火苗像受惊的萤火虫，四散飞溅。每簇火里都裹着一段记忆——我看见自己三岁时打翻药罐，十岁偷穿师姐的裙子，十五岁第一次杀人时手抖得握不住刀。
黯灭织命者的指爪开始滴水。
黑色液体顺着光暗刻痕的裂纹往下渗，像墨汁滴进清水。裂纹里映出的画面开始扭曲，有个时空的“我”正在吃自己的手臂，啃得满嘴是血。
“住手！”心茧守护者突然跪倒在地。
他的双刃剑插在面前，剑身上浮出暗金色的铭文。那些扭动的符号我见过——在露珠之茧的内壁上，创世之初最原始的法则。有个符号特别亮，形状像被钉穿的蝴蝶。
战痕观测者撕下了那页燃烧的羊皮纸。
纸页化为灰烬的瞬间，灰渣在空中组成一个等式：炽焰哪吒=黯灭织命者÷焚情使者。灰烬等式持续了三秒，突然被一阵怪风卷成漩涡。漩涡中心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我小时候那件打补丁的练功服。
“你们算错了。”人影开口是我师姐的声音，“少除了一个变量。”
我背上那只血手突然攥紧。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三百六十六道伤疤同时被拉扯，像有三百六十六个我在门那边拽铁链。最疼的是心口那道新伤——黯灭织命者留下的爪痕正在渗出黑色液体，滴在地上变成迷你版的它。
那些小黑影立刻扑向焚情使者的火苗。
蓝紫色火焰被染黑的瞬间，我听见师姐在哭。不是记忆里的哭声，是真实的、带着桂花油香气的抽泣声。战痕观测者猛地合上书，但已经晚了——
书缝里爬出几只透明的手。
那些手在抓空气，每抓一把就有记忆碎片显形。有只特别小的手抓住我的裤脚，掌心粘着半块麦芽糖。糖块上留着清晰的牙印，是我六岁那年的齿痕。
“变量是守护者。”人影突然清晰起来，露出师姐苍白的脸。她脖子上缠着光暗刻痕，勒痕处闪着和心茧守护者剑上相同的铭文，“他守护的不是本源......”
黯灭织命者突然发出高频尖啸。
音浪震碎了所有灰烬等式。那些迷你版的黑影集体爆开，溅出的黑血在空中写成一行字：
【所有门都是镜子】
心茧守护者的剑突然鸣叫。
剑身上的铭文活过来，顺着剑柄爬上他的手臂。他跪着的姿势像在忏悔，又像在等待处决。当铭文缠到他脖子上时，我看清了——那不是文字，是极细的锁链，链环上刻着所有“我”的名字。
焚情使者的火焰彻底分裂完毕。
三百六十六簇火苗围成圆圈，每簇都映出不同的终局。有团火特别亮，照出黯灭织命者被自己指爪贯穿的画面。它盯着那团火，面具裂缝里渗出沥青似的液体。
“原来是这样。”战痕观测者用燃烧的书页点烟，“你们在玩莫比乌斯环。”
我背上那只血手突然松开。
它缩回伤口的瞬间，带出一串记忆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是“我”死亡的瞬间，最后那个气泡特别大，映出心茧守护者用剑刺穿自己胸膛的画面。
剑尖挑着个发光的茧。
茧壳破开的刹那，整个战场突然静音。我看见创世本源的真实形态——不是什么圣物，而是个蜷缩的婴儿，胸口插着半截折断的双刃剑。
黯灭织命者第一个扑上去。
它的指爪在碰到婴儿前突然转向，捅穿了自己的咽喉。黑血喷在婴儿脸上，立刻被吸收得一滴不剩。吸收完血的婴儿睁开眼，瞳孔里映出三百六十六个正在融化的“我”。
焚情使者的火苗同时熄灭。
最后的光亮里，师姐的人影对我做了个口型。没等我看清，心茧守护者的剑就劈了下来——
剑刃在离我额头三寸处停住。
剑身上所有铭文都聚集到这一点，组成个旋转的沙漏。沙漏下半截装着黯灭织命者的面具碎片，上半截是正在漏下的我。
沙漏里的我漏到第三粒时，露珠之茧炸了。
不是普通的碎裂。是那种从里到外、从过去到未来的彻底崩解。茧壳碎片像无数面镜子，每片都映着不同的婴儿——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个特别小的正把光暗刻痕往嘴里塞。
冲击波扫过来的瞬间，我听见法则破碎的声音。
光暗刻痕变成了一捧金粉。那些号称永不断裂的法则之链，现在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像被碾碎的蝴蝶翅膀。有粒金粉粘在我睫毛上，立刻烧出个微型黑洞。
黯灭织命者正在变形。
它的黑袍被撑裂，露出下面流动的黑色物质。那东西像沥青又像活物，表面不断凸起人脸形状的鼓包——全是我。三百六十六个战败的我，正在它体内挣扎着要出来。
退后！
心茧守护者把双刃剑插进地面。剑身分解成无数光粒，在我们周围筑起屏障。光粒组成的墙壁上浮现出创世铭文，但这次是反着刻的。我认出那个被钉穿的蝴蝶符号，现在它正在钉穿自己。
战痕观测者的左眼突然爆了。
机械眼球炸开的瞬间，喷出来的不是机油，是滚烫的时空之火。火焰顺着它金属脸颊往下流，烧穿了记录本上的关键几页。它用剩下的独眼盯着我，瞳孔里映出个倒立的战场。
原来你才是变量。
它说话时嘴里也在冒火。那些火苗组成一行悬浮的文字：观测者即是被观测者。文字很快被它自己流出的时空之火吞没，火里传出婴儿的哭声。
焚情使者不见了。
战场上只剩三百六十六个焦黑的印记，排列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每个印记里都蜷缩着透明的影子，看轮廓像师姐。离我最近的那个影子突然抬头，嘴唇开合说了三个字。
没声音。
但我认得那个口型——杀了我。
黯灭织命者的重组完成了。
新形态像用噩梦捏成的怪物，全身长满我的脸。每张脸都在尖叫，叫声里混着光暗刻痕的金粉。它移动时会在空中留下黑色裂痕，那些裂痕正在吞噬心茧守护者的光之屏障。
屏障出现第一道裂缝时，婴儿开始发光。
不是柔和的光。是那种会灼伤视网膜的强光，像有人把创世之初的大爆炸压缩在了一个婴儿体内。光扫过的地方，黑色裂痕开始愈合，但愈合处会长出细小的露珠之茧。
循环要完成了。战痕观测者捂住流火的眼眶，你们没发现吗？这里根本不是战场——
它的下半身突然结晶化。
从脚底开始，金属躯体变成半透明的水晶。结晶化蔓延到腰部时，它猛地扯下自己还在燃烧的记录本，扔向婴儿。
纸页在飞行途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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