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废物三界 > 第五十三章 我是一个血月亮废物(无面镜铺之入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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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月,是绝望的碑文。

推开这扇沉重的门扉,“吱呀——”声音中透着垂死者的叹息。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立刻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潮湿的铜锈味,厚重得如同刚从千年古墓中掘出的青铜器;其间又诡异地混杂着一丝甜腻的尸油香气,若有若无,却钻心蚀骨,勾动着人胃里最深处的不适。

气味的源头,是店铺里一盏盏终年不熄的长明灯。灯油浑浊粘稠,灯芯更是令人毛骨悚然——那是用死人的长发,一根根精心搓捻而成的。灯焰燃烧着,散发出一种青幽幽、贼亮亮的冷光,既不温暖,也不明亮,反而像坟地里飘荡的鬼火。

这诡异的绿光映照在满墙悬挂的、大大小小的铜镜上,镜面反射出无数道同样幽冷的光束,将整个铺子内部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气沉沉的冷绿之中。周围的空气凝固成一种粘稠的气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铜锈的腥和尸油的腻。

铺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灰尘在绿光中缓缓沉浮,柜台后面那盏长明灯,即使没风的时候火苗也会自己晃动。青绿色的火焰舔着用人头发搓成的灯芯,把掌柜的影子投在后面的墙上。那影子忽大忽小,扭曲摆动,那是一个活生生的鬼影在跳舞。

掌柜是个谜,终日裹在厚重的黑袍里,脸上覆着玄色布帛,不见五官,被称为无面人。他无息的将自己立成一尊石像,无声地立在柜台后,只有偶尔拨动算盘时,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才证明他是个活物——或者说,是个会动的东西。

他算账用的算盘,珠子竟是用死人指骨磨成的,拨动时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听得人后脖颈直发凉。曾经有个醉汉借着酒劲问他:“喂,你的脸呢?”掌柜没吭声,只是拿起算盘往桌面上重重一磕。那醉汉突然就抱着脑袋惨叫起来,说看到无数张脸从黑布里钻出来,每一张脸都在啃咬他的眼睛!

然而,当鬼市上空那轮妖异的血月,缓缓爬升至中天,将其污浊、粘稠如血的光辉泼洒下来时,这死寂的铺子便开始苏醒。最深处,那面丈高的古铜镜,率先有了动静。镜面上积年累月的厚重灰垢,如同活物蜕皮般,“簌簌”地自行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镜面——不,那根本不是镜面!剥去灰衣后,显露的是一片粘稠、翻涌、如同刚凝固不久的血池般的猩红物质!它在幽绿的灯光下缓缓蠕动,散发出更浓郁的血腥气。

打更的柝郎,是这异象的见证者之一,也是牺牲品。那夜,他例行巡更路过铺子门口,鬼使神差地向里瞥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的魂儿差点飞了——那血池般的镜面中,竟清晰地映出一个穿着猩红嫁衣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她梳着旧式的双环发髻,鬓角插着一朵珠花。那珠花白森森的,分明是用人骨头雕的,花蕊中间还嵌着一颗小小的、米粒似的人牙!

柝郎看呆了。女人对着他笑,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更吓人的是她的脖子,以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脖子里的脊椎骨节隔着薄薄的红衣服清晰可见,一条僵硬的骨蛇盘在那里。

更恐怖的是,她的脖颈以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脑袋软塌塌地耷拉在肩膀上,仅靠一层皮连着!

柝郎吓得浑身冰凉,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镜中女子竟已消失无踪,让他以为刚才只是幻觉。

他刚松了口气,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而就在那影子的脖颈处,赫然多出了一截殷红如血的绸带!绸带凭空悬浮,无风自动,透着说不出的邪气。

柝郎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梆子“哐当”掉在地上。这时绸带末端,系着的一个小小的、骨头做的铃铛。随着他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那骨铃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叮铃”声。可这声音钻进他耳朵里,却变成了一个女子又甜又瘆人的笑声,软绵绵地缠住他的脑子:“大爷呀……来陪我玩呀……”

当晚,柝郎就彻底疯了。他死死抱住街口的石柱,目眦欲裂,发出非人的嚎叫:“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在拽我头发!!”凄厉的喊声在死寂的鬼市回荡,令人头皮发麻。

七天后,人们发现他咽了气,死状诡异至极——人瘦得脱了形,整个头皮光溜溜的,连一根发茬都找不到,连带着下面的头骨都明显凹下去一大块,看起来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地、连根薅掉了所有头发,只留下惨白渗血的颅骨轮廓。而那截红绸带,也随着他的死亡,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更恐怖的景象,发生在血月蚀缺——那轮血月阴沉不定,出现狰狞缺口之时。

那一夜,血月的光芒变得扭曲、不稳定。铺子深处那面古镜,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咔嚓!”脆响!紧接着,蛛网般密集的裂纹瞬间布满了整个镜面。更令人作呕的是,那些漆黑的裂纹深处,竟汩汩地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甜腥气,像极了没加糖、只余血腥味的红糖水。

液体在镜面上汇聚、流淌,形成一片小小的、不断扩大的血泊。而在这暗红血泊的水面上,赫然漂浮着一张张惨白的人脸!男女老少皆有,表情或麻木,或痛苦,或怨毒。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们的眼睛——并非血肉生成,而是用浓稠的、红得发黑的朱砂点上去的!这些朱砂眼珠,无论脸孔朝向何方,都死死地、齐刷刷地盯向铺子外面,一道道目光能穿透墙壁,钉在每一个路过的活物身上!

饥肠辘辘的乞丐花子,早已饿得头晕眼花,神智不清。他被那甜腥味吸引,又见那暗红液体颇为“清亮”,竟鬼迷心窍地以为是什么糖水。他伸出脏污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去接一点来喝。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冰冷的镜面——

一股刺骨冰寒瞬间穿透指尖,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猛地从镜中传来!花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就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往镜子里拖拽!

外面的人惊恐地看到,花子那条触碰镜面的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皮肤下的骨骼、筋肉清晰可见,随即连骨骼也开始变得虚幻。更骇人的是,骨缝之中,竟渗出丝丝缕缕的血线,如同活物般在透明的皮肉下疯狂游走!

花子在镜面与现实之间痛苦地挣扎、扭曲,他想呼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带着破风箱漏气般的绝望声响。他的身体一点点、不可逆转地被那面布满裂纹的铜镜吞噬、嵌入。

三天三夜,那“嗬嗬”声如同跗骨之蛆,折磨着附近所有听见的人。

三天后,声音彻底消失。花子消失了,只留下半个身子变成琥珀里的昆虫,被永恒地、扭曲地镶嵌在古镜蛛网般的裂纹深处。他那半张留在镜外的脸,定格在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之中: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裂开眼眶,嘴巴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尖叫的黑洞,半截沾着血丝的舌头僵直地伸在外面。

如今,那面记载着花子最后时刻的古镜,依然悬挂在无面镜铺最显眼的位置。镜面的裂纹里,他那半张扭曲凝固的脸孔清晰可见,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大张着,定格在无声的尖叫瞬间,成为铺子最恐怖的“装饰”。每逢血月升空的日子,冰冷的镜面上便会凝结出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水汽汇聚成珠,不偏不倚,恰好顺着花子那凝固的、圆睁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一滴,又一滴,砸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竟然变成一颗颗细小的、鲜红的血珠。这些血珠滚动着,一路滚向那扇阴槐木的门板,碰到门缝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市的老鬼们低声叹息:那是花子的魂在哭。哭自己不该贪图那口镜中水,更哭自己永远、永远也逃不出这间没有脸的镜子铺了。

而无面掌柜,依旧无声地立在青绿色的尸油灯光下,玄布覆面,依旧是一座亘古不变的石像,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血月升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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