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指针,慢悠悠地爬过六点。空荡荡的房子里,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婷莉莉蜷缩在沙发角落,像一只被遗弃的、受伤的小兽,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停留在她和劳荣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信息是她几小时前发出的:“你几点回来?我很难受。”石沉大海,杳无回音。胃里空空,却依旧翻搅着恶心,身体一阵阵发冷。她终于忍不住,再次拨通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是震耳欲聋的划拳声、酒杯碰撞声和一个女人夸张的娇笑。“喂?!”劳荣的声音带着浓重醉意和极度不耐,几乎是在吼,“烦不烦!催命啊?!没看见老子陪领导应酬吗?!晚点!晚点死不了!放心!老子要真喝没了,你明天正好换人!省心!”
恶毒的话语像冰锥刺穿耳膜。婷莉莉浑身一颤,强压着翻涌的怒火和身体的极度不适,声音虚弱却坚持:“不是你要死……是我!是我快难受死了!劳荣,你快回来行不行?我真的……撑不住了……”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绝望的哀求。
“知道了!啰嗦!”劳荣不耐烦地吼断,直接掐了电话。冰冷的忙音和他那句刻薄的话,在死寂的房间里空洞地回荡。
婷莉莉无力地垂下手,把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抱枕。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得她几乎窒息。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十点……十一点……十二点……凌晨零点三十分。
死寂的楼道终于传来沉重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在锁孔里胡乱捅撞的刺耳声。门被粗暴地撞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混合着高度酒精、呕吐物的酸腐、劣质烟味和汗臭——如同一个无形的炸弹,瞬间在玄关炸开,并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客厅!空气仿佛凝固成粘稠污浊的毒雾。
劳荣像一滩烂泥般倚着门框,脸色酡红,眼神涣散,领带歪斜,衬衫扣子崩开。他摇摇晃晃挪了一步,喉咙发出“呃”的闷响,随即猛地弯腰,“哇——”地一声,将胃里的翻江倒海尽数喷溅在光洁的地板上!秽物四溅,恶臭冲天。
这股浓烈、混杂着酒精发酵腐败的恶臭,对嗅觉异常敏感、本就恶心欲呕的婷莉莉来说,无异于酷刑!腥气直冲脑门,胃部剧烈痉挛!她甚至来不及开窗通风,强烈的生理反应已让她捂着嘴,踉跄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撕心裂肺地干呕,只吐出苦涩的胆汁。冷汗涔涔,浑身脱力,但污浊的空气让她无法呼吸,心脏仿佛要被挤停。她咬着牙,强撑着把瘫在门边、兀自嘟囔着脏话的劳荣连拖带拽弄进卧室,胡乱扔上床。
看着床头地板上那摊散发着地狱气味的狼藉,婷莉莉一阵眩晕。她冲到窗边,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推开所有窗户!深秋凌晨刺骨的寒风“呼”地灌入,猛烈驱散恶臭。新鲜空气涌入,但刺骨的寒意也瞬间裹住她单薄的身体。她剧烈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然而,比起那令人窒息的恶臭,这寒冷竟变得可以忍受。她扶着墙,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空气,感觉濒临罢工的心脏才勉强重新跳动。
稍缓口气,她认命地拿起拖把水桶,开始清理那地狱现场。浓烈的气味刺激神经,刚拖两下,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再次冲进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吐完,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中映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狼狈不堪的自己。她咬了咬牙,继续回去“战斗”。冰冷的水冻得手指通红麻木。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她找来一个塑料盆,接了半盆清水放在劳荣床头柜边,声音沙哑疲惫:“要吐……吐盆里……”愤怒已耗尽,只剩麻木的疲惫。
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空虚的绞痛。饿,前胸贴后背。但任何油腻荤腥都令她恐惧,只想吃点清爽果蔬。打开冰箱,除了啤酒速冻饺子,空空如也。无奈,裹紧外套,拖着灌铅般的双腿,再次下楼。
深夜街道冷清寂静,只有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亮着。她买了一袋苹果,几个梨子,一串葡萄。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回走,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推开家门,客厅灯亮着。劳荣不知何时醒了,或根本没睡熟。他直挺挺坐在旧沙发上,脸色阴沉,双眼布满血丝,像两簇燃烧的邪火,死死钉在刚进门的婷莉莉身上。那眼神充满怀疑、愤怒和醉鬼的偏执。
“你!”他猛地开口,声音嘶哑凶狠,带着浓重酒气,“你……你死哪去了?!老子醒来看不着人!说!是不是趁老子醉了,溜出去会老相好了?!爽完了才舍得回来?!嗯?!别把老子当傻子!老子心里……明镜似的!”他激动地挥舞手臂,唾沫横飞。
婷莉莉被他毫无根据的指控和恶毒彻底点燃。她“啪”地将水果袋摔在地上,苹果滚落。挺直虚弱的脊背,声音因愤怒委屈而尖锐颤抖:“你听到我说怀孕难受,故意不回来!故意喝成鬼样!回来就吐得满屋恶臭!还骂我!我一天没吃东西!吐得只剩黄水!下楼买点水果填肚子!你还怀疑我?!你是人吗?!啊?!”她越说越急,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你连畜生都不如!虎毒不食子!你……”强烈的恶心袭来,她捂住嘴剧烈干咳,控诉被噎住,只剩绝望的痛哭在冰冷客厅回荡。
“我?”劳荣像是被她的哭诉激怒,猛地站起,摇摇晃晃指着她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刻毒,“我看,你就不是什么清白货!你这种有‘故事’的女人,指不定跟多少人不清不楚!怎么?还嫌不够?还想再勾搭几个?!”下流的揣测扑面而来。
一股热血直冲婷莉莉头顶!真想狠狠扇过去!可身体虚软得站立都难,哪还有力气?她只能朝着垃圾桶狠狠啐了一口,这动作又引发新一轮剧烈干呕,让她弯下腰痛苦喘息,说不出话。
劳荣看着她狼狈痛苦的样子,非但无动于衷,脸上反而浮起近乎残忍的快意,铁青着脸,从牙缝挤出恶毒诅咒:“活该!真他妈活该!乱搞的报应!真活该!哪天给老子生出个‘惊喜’来,那才叫好看!有你哭的时候!现在吐这点算什么?老子喝多了不也吐?装什么装!”语气轻蔑,仿佛她的痛苦只是表演。
婷莉莉强忍呕吐,跌撞冲到饮水机旁,倒了杯冷水冲进卫生间狠狠漱口。冰凉的水刺激口腔,也让混乱的头脑稍清。她走出来,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钉住劳荣:“当初你眼瞎了?!我第一次跟你……你不知道?!你这个野种!不是人!你妈没教过你做人说人话吗?!尽喷粪!”
“嗬——?!”劳荣像是被戳中痛处,脸涨成猪肝色,恼羞成怒地嗤笑,“第一次?!了不起啊?明天,后天,花几千块去医院再‘做’一个啊!不又是‘第一次’了?拿这个糊弄我?当老子三岁小孩?!”他越说越下流,恶意揣测,“你跟杜日锦住那么久,难道是盖棉被纯聊天?他没长那玩意儿?你没长?你们爱怎么睡怎么睡,反正没人知道,对吧?装什么清高!”
婷莉莉嘴唇剧烈颤抖,一句极恶毒的话冲到嘴边,又被最后一丝理智和教养死死摁住。打不过。骂不过这个毫无底线的无赖。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彻底淹没了她。她只能放声大哭,哭声凄厉,划破深夜死寂。
“够了!!”劳荣被这失控的哭声惊得酒醒两分,猛地捂住耳朵,色厉内荏地低吼,“大半夜鬼哭狼嚎!想让全楼看笑话吗?!闭嘴!”他显然也怕邻居投诉,丢下这句虚张声势的警告,像躲瘟疫般脚步虚浮冲进卧室,“砰”地甩上门,反锁了。
哭声渐弱,变成压抑的呜咽。婷莉莉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背靠冰冷墙壁。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深秋寒夜,将她紧紧包裹。她默默捡起滚落的苹果和梨子,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冰冷的自来水刺痛麻木的手指。她机械地啃着一个苹果,味同嚼蜡。
客厅挂钟,指针指向凌晨三点。
婷莉莉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走进了客房。这是她与劳荣同居以来,第一次,也是冰冷彻骨的一次,分房而眠。房间没开灯,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黯淡光晕渗入。她把自己蜷缩进冰冷的被子里,身体冷得发抖,心更冷。黑暗中,只有泪水无声地、不断地浸透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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