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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的石窟外,夜色沉沉,灵阵压抑得空气都带着窒息感。

卫大娘被捆缚在洞口附近,四肢锁着灵绳,动弹不得。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条通向深处的石道。她亲眼看着谢家人把卫凌带向那个小路,就像拎一只小鸡似的,将那孩子塞进去,重重落锁。

“小凌——!还我女儿!”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嗓音在石窟间回荡。

守卫不耐烦地冷哼:“闭嘴!再吵就封你舌!”

卫大娘却根本不理会,拼命挣扎,双手因灵绳勒得血痕遍布,却仍不停地喊:“那是我女儿!你们谢家要做什么?!她才十岁!你们这群畜生!”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愤怒,带着绝望。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神色不耐,但其中一人还是低声道:“她喊得太大声了,若是传出去……”

“怕什么?”另一个人冷笑,“这片山域早被封阵,传不出去!让她喊去,反正等祭阵一开,她这娘俩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这句话,卫大娘心口像被刀割般。她浑身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旧不肯低头。

“你们这些畜生!老天会收了你们的!我女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的声音嘶哑,已经不像人声,而更像是野兽被逼到绝境的怒吼。

守卫被骂得烦躁,有人真的举手凝出一道封舌符。

可就在那一瞬间,卫大娘猛地昂起头,眼神血红,恶狠狠地盯着那人。那股子狠劲让年轻弟子心里一虚,手一抖,竟没敢真下手。

“疯女人。”他骂了一句,收回符纸。

卫大娘大口喘息,声音已经沙哑,却依旧嘶声喊着女儿的名字,声音一次比一次虚弱,仍然不肯停。

石窟深处,几个被捆绑的村民蜷缩在冰冷的石壁旁,面色苍白,眼神中充满惊恐与无助。他们听见卫大娘的喊声,心中既惊又恼,却因束灵绳的束缚无法出声相助。

一名老者颤声道:“卫云……你别吵了,别连累我们……”手颤抖着抓紧绳索,却控制不住泪水顺着鬓角滑下。

年轻的村妇紧抱膝盖,牙齿打颤,却悄悄转头望向石道尽头,喃喃道:“小凌……她会没事吧……”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几个少年互相看了看,拳头攥紧,想要反抗,但灵绳如铁箍般限制了他们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卫大娘咆哮,心中涌起一股焦灼与愤恨,却无从发泄。

整个石窟中,充斥着压抑的哭喊与低沉的喘息声。

另一边,谢家主院。

夜深露重,偌大的谢府静谧而森冷。偏僻的西院,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正提着一盏小灯笼,匆匆走过回廊。

她叫苏氏,是谢朗的母亲。她出身低微,本是谢家外院的小妾,因缘际会生下谢朗。可在这豪门世家,她和儿子都不过是见不得光的私生血脉,地位卑贱,连个正名都没有。

然而,今夜她却冒险来了。

因为——谢朗不见了。

从傍晚起,她在院中寻遍,也未见孩子身影。去问下人,人人支支吾吾,不敢直言。直到深夜,有个看守悄悄透露:“之前我看他似是去过新来的那位周长老那边,你倒是可以去那边问问。”

她心中一惊,急急忙忙披衣赶来。

西院门口,两名弟子拦下她:“此处乃内堂长老休憩之地,你怎敢擅闯!”

苏氏一把抹去眼角的泪痕,强撑着冷静,弯身施礼:“我只是来找周长老问一句……我儿谢朗不见了,是不是在他这里?”

守卫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回去吧。”

苏氏心头一凉,双手死死攥着衣袖,却没有退。她声音发抖,却一字一顿:“他是你们谢家的子孙。无论出身如何,他毕竟姓谢。你们若要用人,至少要让我这个做娘的知晓去向!”

守卫面色一沉,正要呵斥,炼工居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身着青衫的老者缓步而出,须发斑白,正是姜昭。

“吵什么?”他声音带着倦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卫立刻躬身行礼:“周长老,这女人……”

“退下。”周长老抬手,目光落在苏氏身上,眉头微蹙,“你深夜来此作甚?”

苏氏心头一颤,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再也止不住:“长老!我儿谢朗……这几天一直不见身影。我四处寻找,有人说他被三长老点去后山。请您明示,他……是不是出事了?”

她的声音急切,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姜昭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他的去向。”

苏氏猛地抬头,泪眼婆娑:“长老!我是个卑贱的女人,没奢求过地位荣耀,我只想护住我的孩子!他也还是个孩子啊!他在我身边已经过的够苦了啊!求您看在我多年来谨守本分的份上,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姜昭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终究没有直言,只淡淡开口:“有些事,知道对你无益。回去吧,不要再追问。”

苏氏全身冰凉,心头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猛地叩头,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血迹渗出,却依旧哽咽恳求:“长老,若真是要用他……可不可以,至少让我见他一面?求您了……这是做娘的唯一请求。”

姜昭眸光暗沉,终究转身离去,只留下冰冷的背影。

“无事退下。”

石门重新阖上,厚重得像一块巨石,隔绝了所有希望。

苏氏跪在地上,泪水涌出,唇瓣颤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两个母亲,一个在山洞前撕心裂肺地呼喊,一个在石阶下伏地哭到声音嘶哑。

她们同样无力,同样卑微,却以最本能的执念,守护着自己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