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浪漫小说 > 时光错位的告白 > 第五章:里昂雨歇恨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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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敲打车窗的声音像是某种残酷的计时器。姜璐怡在意识模糊中感觉到身体随着车辆颠簸,额头滚烫,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她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只能透过睫毛的缝隙看到窗外飞速后退的模糊景色——巴黎的街灯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高速公路两旁黑黢黢的树林。

“再给她量一次体温。“一个陌生的女声用法语说道。

冰凉的额温枪对着滚烫的额头,姜璐怡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塞纳河边的小广场、张俊柯的电话、突然出现的黑影、刺鼻的气味...现在她躺在一辆行驶的车后座,身上盖着一条陌生的羊毛毯。

“38.9度,还在升高。“那个女声再次响起,“夫人会不高兴的。“

姜璐怡想开口询问,但药物残留的效果让她的舌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到车窗外闪过一个路牌——“Lyon 120km“。

里昂...殷正浩曾经提到过他在里昂的工作室...

车轮碾过里昂郊外的碎石路,发出单调的颠簸声。姜璐怡蜷缩在后座,意识像被浸泡在浓雾里,时断时续。额头的热度烫得惊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痛感,可心口的寒意却比发烧更甚——那个戴墨镜的女人,那句“夫人想和姜小姐谈谈”,像两条毒蛇,缠得她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米白色的石墙爬满了常春藤,雕花的铁门在雨雾中泛着冷光,像座华丽的囚笼。她被人半扶半架着走进别墅,大理石地面冰凉刺骨,水晶吊灯的光芒晃得她睁不开眼。

最终,她被安置在一间卧室里。柔软的天鹅绒床垫陷下去一个窝,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和殷正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昏沉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冰凉的指尖带着药膏的气息。然后是注射器刺入皮肤的微痛,一股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开,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姜小姐醒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床边响起。姜璐怡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之前那个戴墨镜的女人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个托盘,上面放着水杯和药片。

“夫人在客厅等您,”女人的声音没有温度,“等您好些了,就请过去一趟。”

姜璐怡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将脸埋进枕头里。那股雪松味此刻变得刺鼻,让她想起殷正浩——想起他在“故园”里拥抱她的力度,想起他说“这个位置只属于你”时的认真,想起他藏在口袋里迟迟不肯拿出的东西……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背后,或许藏着她不敢想象的事实。

当姜璐怡再次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盏造型古典的青铜壁灯,暖黄色的光线在陌生的天花板上投下花纹阴影。她躺在一张四柱床上,身上穿着不属于自己的丝质睡衣,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房间的装潢是典型的法式风格,但床头柜上却摆着一套中式茶具——这种突兀的混搭让她想起殷正浩在南京的公寓。

门被轻轻推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士缓缓进入。即使行动不便,她的姿态依然优雅挺拔,浅棕色的卷发盘成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柔和的侧脸——肤色是偏暖的象牙白,眼窝比普通亚洲人略深,鼻梁高挺,唇线清晰,是典型的中欧混血长相。可那双眼睛里的沉静与疏离,却带着东方女子特有的克制。只是少了温暖,多了几分锐利。

她的目光落在姜璐怡身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又带着无形的压力。“姜小姐感觉好些了?”她开口,中文流利得没有一丝口音,语气严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只有细微的语调暴露了她非中文母语者的身份。

姜璐怡定了定神,在床边坐直身体,微微颔首:“谢谢您的关心,好多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努力维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

“我是殷正浩的母亲,想和你聊聊。”

“嗯。”姜璐怡微微点头。

殷夫人被佣人推着,停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她没有看姜璐怡,只是对身后的助理抬了抬下巴。助理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姜璐怡。

“姜小姐可能有些感冒,已经请医生看过了,”殷夫人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退烧药在床头柜上,记得吃。”

姜璐怡没有接信封,只是看着她:“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殷夫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冰面裂开的细纹:“有些事,正浩不肯说,就只能由我来说了。”她示意助理将信封打开,“你先看看这个。”

助理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姜璐怡面前。

那是一张泛黄的合影,背景是篮球场的记分牌,上面写着“Metro Hawks NYC(都市雄鹰篮球俱乐部)”。十几个穿着球衣的少年站成两排,笑容灿烂得晃眼。姜璐怡的目光瞬间凝固在第二排左数第三个少年脸上——那是郑恩泽,穿着熟悉的7号球衣,露出一口白牙,胳膊搭在旁边队友的肩上。

而在他右边隔着一个人的位置,站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身穿26号红色球服。眉眼、鼻梁、甚至笑起来时左边嘴角的梨涡,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个少年的眼神更桀骜些,下巴微微扬起,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

是殷正浩。

姜璐怡的手指开始颤抖,指尖触到照片边缘的折痕,粗糙得像砂纸。“这……”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发不出声。

她示意身后的女助理推自己到床前,从膝上的毯子下取出一件红色球服,编号是26号。“这件球服是正浩的。我知道以正浩的性格,他是不会告诉姜小姐真相的,那就由我这个母亲来说吧。”

“这是都市雄鹰篮球俱乐部的队员合影,”殷母指着红色球服上的字母Metro Hawks NYC(都市雄鹰)(MHN)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郑恩泽和殷正浩因为长相相似而相识,后来发现都爱打篮球,一起报名来到这个俱乐部。”

姜璐怡的视线模糊了,高烧和震惊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照片上的恩泽穿着她送的那双红色球鞋——那是他十九岁生日时,她跑遍整个南京才买到的限量版。

“打完球赛的郑恩泽打算回国,殷正浩开车送郑恩泽以及另外两个队员去机场,在路上出了车祸。“殷母的指甲轻轻敲击轮椅扶手,“郑恩泽和另外两个队员当场死亡,只有奄奄一息的殷正浩被抢救回来了。“

姜璐怡猛地抬头:“恩泽是在纽约出的车祸,而殷正浩说他是在里昂...“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形。

“殷正浩是在美国纽约上学,在那里认识的恩泽。“殷母的眼神变得复杂,“车祸后,他脑部语言和记忆中枢严重受损,失去了记忆和语言能力。为了让他忘记痛苦往事,我带他回法国治疗。更不想让他知道因他丧命的好友而产生罪恶感,所以故意隐瞒他的。”

姜璐怡攥紧了被单,指节发白:“为什么是因他丧命?“

“姜小姐知道殷正浩的身世吗?“

“听他说过一点...“姜璐怡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示意助理再递过来一份文件,上面是泛黄的报纸剪报和一份警局的事故报告。标题触目惊心——《Three Dead, One Injured in New York Highway Crash; Suspected Gang Revenge Killing(纽约高速车祸致三死一伤,疑似黑帮仇杀)》。

“没错,他是私生子。“殷母冷笑一声,”就因为这个,他在美国被人暗杀。那场车祸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殷正奎设计的,原本只想除掉正浩,没想到……“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恩泽年轻的面容上,“连累了无辜的人。“

姜璐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一直以为恩泽的死是一场不幸的意外,从未想过背后竟藏着如此肮脏的家族阴谋。她的恩泽——那个会在比赛后偷偷把奖牌塞进她书包的男孩;那个说好要带她去阿拉斯加看极光的少年;那个阳光开朗、总爱笑着喊她“璐怡”的少年;那个说要等她毕业就结婚的少年;那个她放在心尖上疼了十年的少年……竟然因为这样荒唐的原因,永远地离开了她,就这样成了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

她没有再说下去,可那未尽的话语像把刀,精准地刺穿了姜璐怡的心脏。

他才二十岁啊。

姜璐怡的手指死死地攥着那张照片,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照片上恩泽的笑脸此刻变得模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照片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姜小姐知道了真相,”殷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冰锥刺破沉默,“应该明白,你和正浩之间,永远隔着恩泽的命。这样的鸿沟,你还想跨过去吗?”

姜璐怡没有回答。她感觉不到难过,也感觉不到愤怒,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只剩下呼啸的冷风。她想起殷正浩在餐厅里沉默的样子,想起他几次伸手进口袋又缩回的犹豫,想起他说“不能跟你回南京”时眼底的痛苦……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他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

“我想休息...“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殷母示意女助理推自己离开,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明天我们再谈。“

她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佣人扶着躺下,任由助理喂她吃下药片。再次闭上眼睛时,黑暗中浮现出恩泽的脸——他站在篮球场中央,穿着7号球衣,笑着对她挥手。可下一秒,他的身上突然渗出鲜血,红色的球衣被染成深红色,就连绿色的球场也被染成深红色。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泪从眼角滑落,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恩泽……”她尖叫着睁开眼,浑身冷汗淋漓。

窗外已经亮了。晨曦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柔和的光。卧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床头柜上的照片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不是噩梦。

门被推开,昨天那个女助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佣人拿着姜璐怡的衣服。“姜小姐醒了?”助理的声音依旧干脆利落,“夫人让我来看看您。”

她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床边:“这是您的衣服,已经干洗好了。昨天您淋雨感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璐怡看着那套熟悉的米色风衣,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抬手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好多了,谢谢。”

助理点点头,示意佣人放下一杯温水:“早餐已经准备好,请您洗漱。”

姜璐怡没有动,只是看着床头柜上的照片。恩泽的笑脸和殷正浩的桀骜在晨光中重叠,让她心口一阵抽痛。“这是哪里?”她轻声问,仿佛还在奢望这一切只是场梦。

“里昂郊外的别墅,”助理的声音没有起伏,“昨天姜小姐身体不适,夫人感觉没能好好招待您,还请姜小姐原谅。”

夫人……轮椅……照片……

所有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残酷的现实。姜璐怡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她走到衣柜前,换上自己的衣服。

洗漱时,姜璐怡盯着镜中的自己——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因高烧而干裂。她机械地刷牙、洗脸,动作迟缓得像一具提线木偶。目光停留在脖子上的那条栀子花吊坠上,她用手抚摸着项链,仿佛这上面还残留着殷正浩的气息。佣人们准备好了丰盛的中式早餐:皮蛋瘦肉粥、金黄的小油条、几样清爽小菜...都是常见的中式早点。姜璐怡盯着粥面上升起的热气,突然想起殷正浩第一次为她下厨时笨手笨脚的样子——他特意学着煮面,说她的胃不好,应该多吃点面食。

“姜小姐,多少吃点吧。“女助理轻声劝道,“夫人特地安排的。“

姜璐怡勉强喝了几口粥,米粒像沙子一样哽在喉咙里。她抬头问道:“我的手机呢?“

“对不起...昨天可能不小心弄丢了。“女助理面露难色,“不过马上给您安排新的!“

“不用了。“姜璐怡摇摇头。手机里有她和殷正浩在机场送别时合照。“从今天开始,我要记录关于殷正浩先生的一点一滴啦!”植物园里与殷正浩的合影,蒙马特高地与殷正浩的合影……这些点滴,虽然曾经是她和恩泽的约定,尽管没有实现,但她遇到了殷正浩,那个足以弥补她爱的缺憾的殷正浩先生呀!现在想来,那些甜蜜的瞬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能麻烦您送我回巴黎吗?我该回国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女助理犹豫了一下:“夫人想和您聊聊,就在花园里。”

姜璐怡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跟着助理穿过长长的走廊。别墅的花园很大,种满了玫瑰和薰衣草,雨后的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花香。殷夫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望着远处的葡萄园。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晨光落在她的侧脸,柔和了她凌厉的轮廓,眼神里竟然有了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姜小姐,感觉怎么样?“她的语气近乎亲切。

姜璐怡微微点头:“好多了,谢谢您。“

“我听正浩说你之前是他的中文老师?“殷母啜饮着花茶,仿佛只是一场寻常的闲谈。

“是的。“姜璐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断裂的吊坠,“我打算回巴黎酒店收拾东西,然后回国。想麻烦您安排车送我回去,可以吗?”

殷母放下茶杯:“可以。不过...”殷夫人沉默了几秒,示意助理推她靠近些。“关于恩泽的事,”她的目光落在姜璐怡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很抱歉。”

姜璐怡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道歉有什么用呢?她的恩泽永远回不来了。

“我用这两条腿,”殷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语气里带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把殷正奎送进了大牢。可我还是怕,怕他背后的势力卷土重来。所以正浩必须成为继承人,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葡萄园,声音里多了丝疲惫:“因为这条路上我们失去的太多了……”殷母的声音突然哽咽,“年轻时候,我曾经天真地以为爱能战胜一切。后来,我以为我带着正浩待在法国,只要他能够健康平安长大就可以。直到...…“她的手紧紧抓住轮椅扶手冷笑说,“我才不得不变成现在这样。“

姜璐怡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位母亲眼中的痛苦——那不是高高在上的傲慢,而是伤痕累累的母兽保护幼崽的决绝。忽然想起“为母则刚”四个字。

就像她的父母,这些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怕她触景生情,怕她再次崩溃。

“我能理解您的苦衷。”姜璐怡抬起头,眼神里虽然还有伤痛,却多了丝平静,“请您放心,我知道该……”

“璐怡!“两个熟悉的嘶哑的声音,几乎同时从花园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姜璐怡猛地回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冲进花园——殷正浩穿着皱巴巴的衬衫,领带不见了,领口的银杏叶领针也不知去向,头发凌乱得像被狂风卷过;他身后的张俊柯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眶布满血丝,外套的扣子扣错了位置,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显然,他们是连夜赶来的。

“璐怡!”殷正浩几步冲到她面前,膝盖一软,半跪在她面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指节泛白,“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璐怡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着他衬衫上沾着的泥土和雨水痕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那些汹涌的恨意和愤怒,在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的瞬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她想质问他为什么隐瞒,想问问他现在还记得些什么?想问问他有没有记起因他丧命的恩泽?想问问他这些天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活在痛苦里?想问问他那些温柔和爱意是不是……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麻木的沉默。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砸在殷正浩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

他想伸手替她擦眼泪,想把她抱进怀里,可姜璐怡却猛地缩回了手。她的手指蜷缩着,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的疏离像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殷正浩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她都知道了。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轮椅上的母亲,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我不是说了我会处理吗?!”

殷夫人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说:“有些事,瞒不住一辈子。”接着殷母避重就轻地说,“她昨天淋雨发烧,昏睡了一整晚。“

“璐怡,你感觉……”殷正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张俊柯打断了。

张俊柯走到姜璐怡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烧已经退了,才对殷正浩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姜璐怡的胳膊,轻声说:“我们先回巴黎。”

姜璐怡没有反抗,任由张俊柯扶着她转身。经过殷正浩身边时,她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殷正浩看着她的背影,喉咙里像堵着块石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追上去,想抓住她的手,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张俊柯扶着姜璐怡走出花园,门外停着辆越野车,莱奥正站在车边抽烟,看到他们出来,赶紧掐灭烟头打开车门。

殷正浩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姜璐怡身后,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乞求,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车子驶上回巴黎的高速路。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姜璐怡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眼神空洞得没有焦点。殷正浩坐在她身边,身体绷得笔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侧脸,嘴唇动了几次,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张俊柯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的两个人,眉头紧锁。他知道,有些伤口,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愈合的。

到了巴黎的酒店,殷正浩想下车扶姜璐怡,却再次被她避开了。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张俊柯的胳膊,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俊柯扶着姜璐怡走进电梯,她的双腿软得像棉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殷正浩默默地跟在后面,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影子。

进了房间,姜璐怡脱力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对张俊柯说了一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俊柯,带我回家吧。”

“好。”张俊柯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

他转身想出去订机票,却看到殷正浩和莱奥都站在走廊里。殷正浩的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困兽。

当房门关上的瞬间,门外的三个人听见一声压抑的、近乎哀鸣的啜泣。她将脸埋进枕头,任由泪水浸湿布料——为恩泽,为殷正浩,也为那个在南京梧桐树下以为自己终于获得救赎的姜璐怡。

在隔壁房间,殷正浩跪倒在地,手中紧握着那枚银杏叶领针。尖锐的金属边缘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比起心中的空洞,这点伤痛又算什么呢?

窗外,巴黎的天空又开始下雨。银杏树叶在风中颤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那些无法言说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