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冷刺骨,阿牛和两个小弟在水里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浑浊的河水才手脚并用地爬上岸,浑身湿透,狼狈得像三只落水狗。
他们惊恐地回头望向那条繁华的街市,那个懒洋洋的茶摊主人,在他们眼中已然与鬼神无异。
街面上,刚才还热闹非常的景象,此刻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悠然自得的年轻人身上。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只是轻轻吹了吹茶碗里漂浮的叶沫,仿佛刚才那神鬼莫测的一幕,真的只是一阵吹歪了桌子的风。
可谁信啊!
活生生的三个人,连带着椅子,悄无声息地横跨了数十丈的距离,精准地掉进河里,这叫风吹的?
这分明是神仙手段!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唾沫,这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议论声。
“我的娘!我看到了什么?大变活人?”
“什么大变活人,这……这是法术!是仙法!”
“难怪他敢这么横,原来是位高人!”
之前那些觉得林闲不知天高地厚的商贩,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望向林闲的眼神,已经从看一个愣头青,彻底变成了敬畏和恐惧。
而人群角落里,那位被称为“刘半仙”的山羊胡老者,此刻再也没有了半点故弄玄玄的姿态。
他死死攥着自己的幡布,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不对……不对……这不是寻常的术法。没有符箓,没有咒诀,甚至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感觉不到……言出法随?不,比那更可怕……这是……这是道的领域……”
老者越想越是心惊,看向林闲的目光中,充满了凡人仰望神明般的骇然。
他知道,这座小小的青石镇,来了一尊他根本无法想象的真神。
沈知夏此刻也完全懵了。
她的小嘴微张,手里还捏着一把准备卖给客人的卤鸡爪,香气四溢,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林闲那句轻描淡写的“风吹歪了桌子”在反复回响。
这哪里是风,这简直是龙卷风里还夹着个雷公电母!
她原以为林闲只是身手好,能打。
可昨天他一招制服那几个恶霸,靠的是快到极致的速度和力量。
而今天,这完全超出了她对“打架”的认知。
“你……你……”沈知夏指着林闲,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闲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汪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一个想安安静静喝茶的人。”
说完,他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茶温正好,这下清净了。”
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让沈知和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她看着自己那口热气腾腾的卤味锅,再看看周围那些敬畏的目光,心里明白,从今天起,恐怕再也没人敢来她的摊位上找麻烦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卖卤味的啊?”沈知夏回过神来,对着围观的人群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恢复了她平日里爽利泼辣的模样。
“刚出锅的卤猪蹄,又香又糯!不好吃不要钱!”
人群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回了神,再看林闲时,都带着几分讨好的笑。
有林闲这尊大神坐镇,沈知夏的卤味摊瞬间成了整条街最安全的地方。
一时间,生意竟比往日好了数倍,甚至有人买卤味时,还小心翼翼地多付了几个铜板,说是请林闲大神喝茶的。
林闲也没拒绝,由着沈知夏将那些多出来的铜板收进钱袋,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然而,这份清净并没有持续太久。
午后,日头正烈,街上的行人也变得稀疏。
就在林闲快要靠着躺椅打起瞌睡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街头,出现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壮汉,脖子上戴着一串粗大的佛珠,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浑身散发着一股凶悍暴戾的气息。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打手,一个个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而被他们架在中间,像死狗一样拖来的,正是先前落水的阿牛三人。
他们换了身干衣服,但脸上的惊恐和怨毒却丝毫未减。
“豹哥!就是他!就是那个小子!”阿牛一看到林闲,就指着他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整条街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商贩都吓得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胆小的已经躲进了铺子里,只敢从门缝里偷偷窥探。
“豹哥!是黑虎帮的王豹!”有人低声惊呼。
王豹,这青石镇的地下皇帝,心狠手辣,手下养着一群亡命之徒,城里的保护费几乎都由他来收。
阿牛,不过是他手下最不起眼的小角色。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是所有人都预料到的,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阵仗这么大。
李四娘紧张地护在沈知夏身前,声音发颤:“夏丫头,快……快走!这王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沈知夏的脸也白了,但她看了一眼旁边依旧稳如泰山的林闲,不知为何,心里那份恐惧竟被压下去了几分。
她咬着牙,没有动。
王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林闲身上。
他不像阿牛那么蠢,他打量着林闲,眼神阴沉。
他听了阿牛添油加醋的汇报,说什么“妖术”“仙法”,他一个字都不信。
在他看来,无非是些江湖骗子故弄玄玄的把戏。
“就是你,伤了我的人,断了我的财路?”王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两块砂纸在摩擦,充满了压迫感。
林闲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找死!”王豹身后的一个打手怒喝一声,拎着棍子就想冲上来。
王豹却抬手拦住了他。
他狞笑着,一步步走向林闲的茶摊:“小子,有点胆色。我王豹在青石镇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这么跟我说话的。我不管你用的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今天,你要么跪下,把你那点把戏的秘密交出来,再把两条腿留下。要么,我让你连人带你这破茶摊,一起沉到河底去。”
他每说一句话,就往前走一步,那股凶戾之气仿佛化作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沈知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这次和上次完全不同。
这些人,是真的会杀人的!
就在王豹距离林闲只剩三步之遥,脸上已经露出残忍的笑容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林闲,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祇,在俯瞰一只吵闹的蝼蚁。
“我今天只想喝茶,”林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可惜,总有苍蝇来烦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王豹突然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他那身引以为傲的横练筋骨,在那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咔嚓!”
一声脆响,王豹手中的一根铁尺粗的实心棍棒,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住,凭空扭曲成了麻花!
王豹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动,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身后那十几个打手,也全都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林闲一个人可以自由活动。
林闲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走到王豹面前。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王豹那根已经扭曲成废铁的棍棒上。
“叮。”
一声轻响。
那根坚硬的铁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漫天银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现在,你觉得,是谁该沉到河底去?”林闲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听在王豹的耳中,却比九幽恶鬼的嘶嚎还要恐怖。
王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赖以生存的凶狠,在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这不是武功,更不是把戏,这是神魔之力!
他想求饶,却连嘴巴都张不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声响,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腥臊的液体从他的裤管滴落,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水渍。
林闲收回手指,重新坐回躺椅上,挥了挥手,像是驱赶几只讨厌的苍蝇。
那股无形的禁锢之力瞬间消失。
王豹和他的手下们恢复了自由,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齐刷刷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林闲的眼神,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滚。”林闲闭上眼睛,只说了一个字。
王豹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甚至顾不上去管那些吓傻了的手下,自己一个人屁滚尿流地逃离了这条让他永生难忘的街道。
剩下的打手们见老大都跑了,也纷纷扔下棍棒,哭爹喊娘地作鸟兽散。
一场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危机,就在林闲睁眼闭眼之间,消弭于无形。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给这条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的街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
沈知夏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卤味摊,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钱袋子沉甸甸的,可她的心却比钱袋子还要沉。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那个已经重新躺下,仿佛睡着了的身影。
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
从阿牛三人被凭空扔进河里,到王豹那根铁棍化为齑粉。
这些景象,彻底颠覆了她十几年来的认知。
原来,力量可以达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像神明一样,轻易主宰他人的命运。
她看着自己因为常年操持生意而有些粗糙的双手,又看了看林闲。
他所展现出的,是她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那是一个快意恩仇,弹指间天翻地覆的世界。
一种莫名的情绪,像一颗种子,在她心底悄然萌发。
她看着林闲为她扫平了一切障碍,让她可以安心地做生意,心中充满了感激,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向往和悸动。
她不想再像今天这样,面对王豹时,只能无助地躲在别人身后。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地平线上,夜色开始笼罩大地。
沈知夏将最后一个锅子擦拭干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转过身,望向那个守护了她一整天的身影,眼神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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