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钟声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楚寒川纷乱的思绪,让他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烛火上炙烤的碎针残片之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真气微吐,逼出一滴殷红如宝石的九阳之血。
血珠颤巍巍地悬于指尖,随即精准无误地滴落在滚烫的针身之上。
“滋啦——”
一声轻微的爆响,血珠瞬间被蒸发,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原本平平无奇的玄铁残片,竟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表面泛起一层幽蓝色的微光。
光芒流转,如同水波荡漾,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秘纹从针身内部浮现,交织缠绕,最终在空中投射出一行森然冷冽的小字——
“莫修远,你藏不住他。”
字迹凌厉,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与杀意。
楚寒川的指尖猛地一颤,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莫修远!
那是他师父,鬼医莫修远的名讳!
这枚针,这“景炎”刻印,果然是冲着师父来的!
而这显影之术,名为“玄铁秘纹显影术”,乃是皇室专用的密文传递之法,寻常人别说施展,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唯有他鬼医门的秘典之中,才有寥寥数语的记载。
能动用皇室密纹,又知晓鬼医名讳,甚至清楚他与师父之间关系的人……楚寒川的脑海中,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宋守义!
当年的“御医案”,牵连甚广,无数太医人头落地,唯有少数核心人物得以保全。
宋守义的父亲,正是当年负责清洗御医院的禁军统领之一。
他,必然知晓内情!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楚寒川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宋守义在玄铁门隐忍多年,图谋的绝不仅仅是执法堂副堂主之位。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将师父和他一网打尽的机会!
他不能再等了!
楚寒川熄灭烛火,身形如电,连夜潜入执法堂的卷宗密室。
这里存放着玄铁门三年内所有秘密巡查的记录,堆积如山。
他双目如炬,真气贯注于双眼,翻阅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终于,在角落里一排蒙尘的竹简中,他找到了线索。
执法堂秘密巡查记录:宋守义,曾于三年来,三次独自前往后山禁地——断魂崖。
时间惊人的一致,全都是“子时三刻”进,“子时三刻”出,仿佛某种精准的仪式。
恰在此时,韩松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密室门口,低声回报:“少主,查到了。断魂崖下确实有座荒废多年的山神庙,庙里供着一尊无面药王像。诡异的是,那里的香火却常年不断,似乎总有人前去祭拜。”
楚寒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是香火,是祭香。”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了然,“那是师父留给我的暗记。”
他迅速返回住处,从床下暗格中取出一个尘封的木盒。
盒中,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青囊残卷》,正是当年林婆婆临终前托付给他的遗物。
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在书页边缘摸索,轻轻一捻,竟从书脊的夹层中,抽出一幅用特殊兽皮绘制的地图。
地图上,赫然标注着“断魂崖”的地形,而在山神庙的位置,则用朱砂点了一个刺目的红点,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药王泣血处。
在地图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笔迹与那“景炎”碎针上的留言如出一辙,正是师父的亲笔:“川归则启,莫出则灭。”
楚寒川归来,此密方可开启;莫修远出山,此地便会自毁。
一切都对上了!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楚寒川以“采药试药”为由,向执法堂申请出山令。
果不其然,宋守义亲自出面,将他拦在了山门口。
“楚寒川,讲堂功课尚未结束,按照门规,你不得擅自离山。”宋守义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楚寒川看着他,没有争辩,也没有愤怒,只是淡淡一笑。
他当着所有围观弟子的面,从怀中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个针囊,抽出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唰!唰!唰!”
寒光三闪,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他随手点向身边三名执法堂弟子,银针分别刺入了他们颈后的“风池穴”、手腕的“列缺穴”以及腿上的“足三里穴”。
那三名弟子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宋守义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探查,却发现三人呼吸平稳,心跳尚存,身上更无半点外伤。
可当他扣住其中一人的脉搏时,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那脉象,时而如奔马狂乱,时而如游丝将断,分明是身受致命重伤、油尽灯枯之兆!
“这是‘假死针’,我独门手法‘移脉换息术’所致。”楚寒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七日之内,若无我用独门心法为他们解穴,他们的五脏六腑就会在紊乱的真气冲击下寸寸碎裂,到那时,假死便会成真死。”
他收回目光,平静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宋守义:“宋副堂主,你要查我,可以。但,得等我回来。”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宋守义的拳头在袖中捏得咯咯作响,他死死地盯着楚寒川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放……行!”
夜色如墨,断魂崖下阴风怒号。
楚寒川循着地图的指引,轻易找到了那座荒庙。
庙中,无面药王像静静矗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径直走向香炉,拨开厚厚的香灰,底下果然压着一块温润的血玉符。
这玉符,正是他幼时母亲常年佩戴之物,后来母亲失踪,玉符也不知所踪,不想竟被师父藏在了这里。
他刺破指尖,将九阳血滴在玉符之上。
“嗡——”
玉符发出一声轻鸣,庙后那面看似完整的石壁,竟在一阵轰隆巨响中缓缓裂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地道。
楚寒川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地道盘旋向下,不知走了多久,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药香扑鼻而来。
地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石室中央,一尊巨大的青铜药鼎正燃着熊熊炉火,鼎中药汤翻滚,香气四溢。
一个身着黑袍、身形枯槁的老者,正背对着他,手持药铲,专注地搅动着鼎中药液。
那背影,虽十年未见,却早已刻骨铭心。
楚寒川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师父,我来了。”
那黑袍老者搅动药液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若早来一步,江湖就不会再因此流血;你若晚来一步,为师我……便已焚炉归山,与这断魂崖同寂了。”
话音落下,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宛如出鞘的利刃,看得楚寒川心神一凛。
“江无涯用‘景炎’刻针,不是为了杀你,是想用你的命,逼我现身。”莫修远目光如刀,直刺楚寒川内心,“而宋守义死盯着你不放,是因为他爹,曾是当年先帝座下最忠心的影卫之一。他们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信号——当今皇帝,是否真的已经驾崩?”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制成的玉简,注入一丝真气。
玉简之上,光华流转,浮现出一行行细密的金色小字,正是《回春诀》的第二重口诀。
“医武合一,不在力,而在‘续断’。”莫修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与威严,“断掉的经脉可以续接,离散的魂魄可以归位,那断绝的性命……自然也可以被强行夺走。”
楚寒川凝神默记,只觉体内沉寂的九阳逆脉竟随着口诀的出现而微微震颤,仿佛干涸的河床遇到了甘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
就在此时,远处崖顶的树影忽然不正常地晃动了一下。
莫修远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忽然抬手,从药鼎边抓起一撮药粉,对着地道入口的方向轻轻一洒,那药粉瞬间化作无色无味的香气,随风飘散。
紧接着,他屈指一弹,一枚银针精准地敲击在青铜鼎的炉身上。
“叮……叮……叮……”
三声清脆悦耳的鸣响,如同山涧清泉,看似毫无杀伤力。
然而下一瞬,地道入口处传来两声沉闷的倒地声。
两名身穿夜行衣的影卫,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竟在无声无息间互相对攻,直至经脉尽断,重伤倒地。
莫修远看都未看一眼,只是淡淡地对已经惊得说不出话的楚寒川道:“这是‘迷魂香’配‘震脉音’,专破影卫从小修炼的闭息锁神之法。川儿,记住,从今天起,你所学的每一样东西,都只为了两个字。”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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