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内,血腥气与檀香诡异地交融,残肢断臂横陈一地,那些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影卫,此刻却成了自己刀下的亡魂。
他们的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迷惘与癫狂。
楚寒川的心神剧烈震动,这等杀人于无形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影卫扭曲的尸身,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了一个传说中的名字,忍不住失声问道:“这音律……是《五音断脉谱》?”
莫修远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追忆与决绝:“不错。昔年我为御医,曾用宫商角徵羽五音,为先帝调和龙体气血。后来,他们……他们竟要我用此术操控人心,为他们扫清障碍。我宁可叛出师门,沦为江湖鬼医,也不愿做那样的屠夫。”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通体莹白、泛着淡淡幽光的骨笛,递到楚寒川面前。
“此笛,乃是用百年前药王坐化后的遗骨所制,其内蕴含着至纯的药理之气。吹奏之时,可引动人体七经八脉随之共振。你若想护我安然离去,就用它,配合我独门的‘迷魂香’,让那些追兵,自己把自己废了。”
楚寒川接过骨笛,入手一片温润,仿佛握着一块暖玉。
他深吸一口气,将骨笛凑到唇边,学着记忆中乐师的模样,尝试吹奏。
“嗡——!”
岂料,一股尖锐刺耳的音波刚一离唇,他体内的九阳逆脉竟如遭重锤,瞬间狂暴逆流!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丹田炸开,直冲天灵。
楚寒川闷哼一声,险些跪倒在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此笛认主,非医武同源者不可用。”莫修远冷眼旁观,声音里没有半分同情,“你练的是霸道杀伐之力,而非疏导掌控之气。你的真气只想摧毁,而这骨笛,需要的是共鸣。再来。”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电,两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楚寒川头顶的“百会”与“神庭”二穴。
一股温和却绵长的真气顺着银针渡入,如清泉流过干涸的河道,瞬间抚平了楚寒川体内暴走的真气。
心神一定,楚寒川再次举起骨笛。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强行催动,而是将心神沉入骨笛之中,感受那股来自药王骨的温润之气,尝试用自己的九阳真气去引导,而非驾驭。
第三次吹奏。
这一次,再无刺耳噪音。
一道若有似无的音波,如同一缕看不见的青烟,从笛孔中悠然飘出,仿佛无数根细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就在此时,石室之外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宋守义亲率六名执法堂的精英弟子,已然逼近入口。
与寻常追兵不同,这七人脸上都佩戴着一种特制的牛皮面具,只露出双眼,将口鼻遮得严严实实。
藏于暗处的吕青云瞳孔一缩,压低声音急道:“主上,他们有备而来!那面具上刻有符文,怕是能隔绝毒气的‘封窍符’!”
“封得住口鼻,封得住脚底么?”楚寒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眼中杀机一闪,沉声下令:“韩松,将‘迷魂香’的粉末混入碎石之中,均匀撒在入口的石阶上!”
他又转向吕青云:“你去高处,取一面铜锣。待会儿听我笛音节奏,以锣声配合,形成双音共振,我要他们识海崩塌!”
命令下达,二人立刻行动。
韩松将一包无色无味的香粉倒入石屑,飞快地在入口处布下了一道死亡防线。
吕青云则几个纵跃,攀上了石室顶部的一处凸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磨盘大的铜锣。
“咚……咚……咚……”
宋守义一行人踏上了石阶。
他们对口鼻的防护万分自信,却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杀机,正从他们脚下升起。
那混着“迷魂香”的粉末,随着他们的踩踏,自脚底的涌泉穴疯狂侵入。
与此同时,楚寒川的笛音变得高亢而诡异,吕青云的锣声则沉闷如丧钟,一高一低,一尖一沉,两股音波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顺着他们被香粉侵入的经络,直冲识海!
“啊!”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弟子,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其中一人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嘶吼,竟猛地转身,一刀砍向身旁的同伴!
而另一人,则抱着头颅,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用手指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顷刻间血肉模糊。
刹那之间,六名执法弟子阵脚大乱,仿佛陷入了最恐怖的梦魇。
他们或挥刀自残,或癫狂攻击同伴,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响成一片,不过十息之间,六名高手已然尽数倒地,非死即残。
宋守义功力最为深厚,虽感觉头晕目眩,神志仿佛要被撕裂,但仍凭借强大的意志强撑着向前。
他双目赤红,死死锁定着石室深处那道吹着骨笛的淡漠身影。
“楚寒川!”
他怒吼着,一步步踏过同门的尸体。
楚寒川停下吹奏,缓缓迎了上去。
他手持骨笛,如同握着一柄无双利剑,在与宋守义擦身而过的瞬间,以笛尾轻点其胸口“膻中穴”。
“嗡!”一股凝练如针的音波,瞬间透过穴位,直透心脉。
“你父亲宋濂死前,可曾对你提过‘长生引’三个字?”楚寒川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魔咒,清晰地响在宋守义耳边。
宋守义前冲的身形猛然一滞,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血色褪尽,失声骇然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就是这一瞬的心神失守!
楚寒川眼中精光爆射,左手疾速掐诀,一指点向宋守义眉心,低喝一声:“逆魂唤灵,开!”
宋守义的脑海中,一幕幕尘封的记忆碎片瞬间被强行剥离、翻涌而出——那是一座戒备森严的皇陵地宫前,一个身着玄色长袍、面容枯槁的老者,正跪在地上,对着一座巨大的石碑低声呢喃:“……只要楚玄策的尸身不腐,陛下就能借‘九阴血’还魂重生……而那个莫修远,是唯一的变数,他……必须死。”
画面戛然而止。
宋守义如遭雷击,猛地回过神来,他感到了神魂被窥探的屈辱与恐惧,瞬间化为滔天怒火:“竖子!你敢窥我心神?!”他狂吼一声,拼尽全力挥刀劈向楚寒川的头颅。
楚寒川不退反进,不闪不避。
他将体内残存的真气尽数贯注于药王骨笛之中,骨笛前端竟亮起一点寒星。
他以笛为针,身形一错,迎着刀锋刺出!
“音针破脉!”
“噗!”骨笛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宋守义握刀手臂的“尺泽穴”。
一股螺旋状的音波真气轰然爆发,宋守义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麻痹,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手中的钢刀“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胜负已分。
莫修远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掰开宋守义的嘴,将一粒黑色的丹药弹入其口中。
“这是‘忘忧散’,药效三日。三日之内,你不会记起今日发生的任何事。”
他拍了拍宋守义僵硬的脸颊,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鬼医莫修远,已经死了。至于楚寒川……也快了。”
宋守义涣散的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地转身,走出了这座人间地狱。
楚寒川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低声自语:“藏在宋家背后的那个人,终于要忍不住出手了。”
话音刚落,身旁的莫修远却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用手捂住嘴,可殷红中带着乌黑的血,还是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楚寒川脸色一变,正要上前。
只见莫修远缓缓抬起手,将指尖那抹触目惊心的黑血,轻轻抹在身旁的石壁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血迹竟如同活物一般,自行蠕动,在粗糙的岩石上,构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
“川儿,我活不过七日——当年替你母亲挡下的那一针,毒已入髓。你若想救我……就得去皇陵,取‘归元鼎’中的‘心火’。”
血字写完,莫修远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楚寒川瞳孔猛缩,一把将他扶住。
那行刺目的血字,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皇陵……归元鼎……心火……还有宋守义记忆中那句“楚玄策的尸身不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交汇,直指那座大燕王朝最神秘、最禁忌的地方。
他看着莫修远气若游丝、死气缠绕的面容,心中的滔天杀意,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一股冰冷彻骨的决然。
他绝不允许,这个为了母亲、为了自己而背负了一生骂名与痛苦的老人,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楚寒川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莫修远平放在地。
他伸出手,那只刚刚还掌控着别人生死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搭上了莫修远冰冷的手腕。
九阳逆脉那霸道无匹的真气,第一次不再是为了杀戮,而是化作最纤细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已被剧毒侵蚀、濒临枯竭的经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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