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席间论道，三县寄望
次日天刚亮，曹操便带着夏侯惇、夏侯渊去了考城的屯田。站在田埂上望去，新翻的土地黑油油的，十几个流民正用曲辕犁耕地，老木匠在旁指点，牛蹄踏过泥土的声响伴着吆喝，竟有几分生机勃勃的意味。
“这犁倒新鲜。”曹操蹲下身，手指抚过犁头的木纹，“比寻常犁轻了不少，深耕也稳当。”
孙勇在旁解释：“是陈先生帮忙算过的，犁梢角度改了三度，省力气不说，每亩能多翻出半车土。今年种的冬麦，用这犁耕过，估摸着能多收一成。”
曹操看向张陵，眼中带着赞许：“张先生治下，连农具都透着学问。我在扬州见的流民，不是饿殍就是盗匪，哪有这般安心种地的？”
“民以食为天，有地种、有饭吃，谁愿提着脑袋闹事？”张陵道，“孟德公请看那边。”他指向不远处的土坯房，“那是新盖的‘新民舍’，每间住两户流民，房前屋后分半亩菜田。孙勇正带着人挖水渠，引来汴河水，开春就能浇透这千亩地。”
夏侯惇忍不住插言：“先生倒是大方，就不怕这些人是白眼狼？”
“人心是种出来的，不是防出来的。”张陵笑了笑，“去年冬天收的流民，今年开春就有三十人自愿加入乡勇，说要护着考城的地。”
说话间，刘志正跟着陈先生在丈量田亩。陈先生手里拿着根竹尺，教他算方田的面积：“方五斜七，这亩地长边三十步，短边二十步，折算下来是……”
“六百步？”刘志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划着，“那该缴多少税？”
“张先生说了，新归流民免三年税，三年后按‘什一税’缴，比官府的‘什五税’轻一半。”陈先生道，“但得如实报田亩，瞒一亩，罚十亩的粮。”
曹操看着这一幕，忽然对夏侯惇道：“你看承汉这孩子，不像袁绍家的小子，只知斗鸡走马。”
夏侯渊哼了声：“那袁本初，在冀州忙着逼韩馥让地盘，哪顾得上这些？昨日斥候来报，他竟让麴义带甲士围了韩馥府邸，逼得韩馥把家眷送邺城去了。”
“竖子不足与谋。”曹操脸色沉了沉，又转向张陵，“张先生，咱们回县衙说话。”
县衙正堂摆了三桌酒，曹操的亲卫与赵烈、陈猛等人一桌，武将们喝得热闹，张飞正拍着陈猛的肩膀喊：“你这乡勇队列倒是齐整，就是兵器差了些，回头我送你二十杆长矛！”
陈猛红着脸摆手：“多谢三将军，只是考城缺铁，能把锄头打够就不错了。”
主桌只有张陵、曹操、刘志三人。曹操举杯饮尽，忽然问道：“张先生可知，我为何非要回师酸枣？”
“不是为讨董。”张陵放下酒杯，“是为争一口气。十八路诸侯里，真正想杀董卓的，怕是只有孟德公与孙坚二人。”
曹操眼中闪过精光：“孙坚败了，只剩我了。可我这五千兵，在酸枣联军里，不过是杯水车薪。袁绍想当盟主，袁术想抢玉玺，他们眼里，董卓是块肥肉，谁都想先咬一口，哪管什么汉室？”
“所以孟德公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张陵推过一张地图，手指点在陈留与考城之间，“考城太小，像块楔子扎在这儿，撑不起大局。但若是能把东边的襄邑、己吾、雍丘三县划归考城管辖……”
曹操猛地抬头：“张先生想要这三县？”
“不是要，是暂借。”张陵道，“这三县遭兵灾最甚，百姓逃得差不多了，袁绍、张邈都顾不上。我派人去治理，半年内迁流民、修水利、种粮食，明年此时，孟德公再看——保准能为你养出三千兵、万石粮。”
夏侯惇在邻桌听见，忍不住喝道：“先生好大口气！三县之地，哪是说治就治的？”
“治不好，我把考城还给你。”张陵看向曹操，“但我有条件：三县民政归我，军政听孟德公调遣，所有赋税，一半缴给陈留，一半留着养民。”
曹操盯着地图，手指在三县的位置敲了敲。襄邑产绢，己吾多铁矿，雍丘有粮仓，若是真能盘活，确实是块宝地。可张陵若借此壮大，将来会不会成第二个袁绍？
他忽然看向刘志，这孩子正低头扒饭，听见他们说话，也只是默默听着，手里的筷子捏得很紧。
“承汉以为，这三县该要吗？”曹操忽然问。
刘志放下筷子，想了想道：“曹将军，我听孙勇叔说，现在考城外还有几百流民等着进来，可屋子住满了，田地也分完了。若有三县，他们就能有地方住、有地种。至于要不要，该看这些流民能不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就该要。”
曹操哈哈大笑：“说得好！能让百姓活下去，比什么都强！”他对张陵道，“三县我给你！但我有个要求：秋收后，我要见着五千石粮、五百副铁甲。”
“一言为定。”张陵举杯，“孟德公放心，铁甲或许难些，但粮食绝少不了。”
席间气氛越发热络。关羽端着酒碗走到赵烈面前：“赵校尉昨日斩华雄副将，某敬你一碗。”赵烈忙起身回敬，两人一饮而尽，关羽赞道：“好身手，有空切磋切磋？”
张飞早拉着李忠去了校场，只见他掣出丈八蛇矛，枪尖点地划出半丈圆弧：“你那箭术厉害，敢接我一矛吗？”李忠解下弓箭，搭上箭矢：“三将军若能躲过我三箭，某便认输。”
刘志凑到张陵身边，小声问：“师父，真能在三县种出那么多粮？”
“种不出，就让孙勇把家底都赔上。”张陵笑道，“但你得记住，这三县不是咱们的私产，是百姓的活路。将来治理，要多听陈先生算田亩，多问老木匠懂农具，少学那些诸侯抢地盘的心思。”
午后曹操启程，临走时握着张陵的手：“我在酸枣等你的粮。若袁绍那伙人还是推诿，我便带着这五千兵，单枪匹马去打洛阳——到时候，还盼张先生能再借我一阵风。”
“风随民心，孟德公若真为百姓讨董，风自然会来。”张陵道。
看着曹操的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刘志忽然道：“师父，曹将军好像比袁绍、袁术他们……实在些。”
“是实在，也更狠。”张陵望着远方，“他眼里的天下，是杀出来的；咱们的天下，得种出来。种出来的，才不容易倒。”
这时王虎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张字条：“先生，陈留传来的消息，袁绍让周昂去夺孙坚的阳城，说是‘暂代郡守’。孙坚在鲁阳听说了，气得要提兵去打周昂。”
“狗咬狗罢了。”张陵接过字条，揉成一团，“李忠歇够了吗？让他去鲁阳一趟，不用帮孙坚，只看住那块玉玺——别让它落到袁绍手里。”
王虎应声而去。陈先生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算筹：“张先生，方才丈量完，三县加起来有七千亩可耕地，若按新犁耕作，需再添五十头耕牛、三百把镰刀。”
“孙勇那里还有些存粮，先去陈留市集换牛。”张陵道，“镰刀让老木匠带着流民打造，铁不够就去己吾铁矿看看，总有办法。”
刘志站在廊下，看着众人各司其职，忽然想起曹操临走时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期待，也有审视。他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心里暗暗道：我一定要把三县治好，让百姓有饭吃、有屋住，让他们知道，这天下不止有抢来的地盘，还有种出来的希望。
校场方向传来一阵喝彩，原来是关羽与赵烈比试刀法，青龙偃月刀与环首刀相击，火星溅在阳光下，竟比昨日的篝火还要亮些。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