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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烽烟初动,桑田筑基

晨雾还没散尽时,桑田里已响起了沙沙声。不是蚕啃桑叶的细碎,是流民们挥着锄头翻土的动静。瘸腿老汉把竹筐里的新蚕分到各家孩子手里,叮嘱道:“这‘陈留蚕’金贵,桑叶要挑带露的,喂之前得先在凉水里过一遍,去了火气。”

刘志蹲在田埂边,捧着自己那只竹筐,小脸上沾着泥点。他手里的桑枝是新折的,嫩叶上爬着三只嫩黄的家蚕,昨天还怯生生躲在叶背,此刻正大胆地啃出月牙形的豁口。赵烈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半块麦饼,见孩子专注得忘了吃,忍不住挠挠头——这孩子自烧退了后,眼里的惊惶就散了,添了些像桑苗似的韧劲。

张陵走过来时,正撞见徐庶蹲在苗圃边,对着一株蔫了的桑苗出神。那苗根须处裹着层新土,是昨夜补种的,叶尖却还是发了黑。“野蚕啃过的地方,就算救回来,也得缓上半月。”徐庶指尖碰了碰发黑的叶尖,“卫家的桑苗损失了三成,想赶在秋收前缫出足够的丝,怕是难了。”

“难,才要更用心。”张陵弯腰拔起苗边的杂草,“卫兹让人把仓库里剩下的好茧挑出来了,今早送了一半去缫丝坊,说要先织出些粗帛,给流民做冬衣。”

徐庶抬头看他:“袁绍那边不会罢休。渡口那把火,烧的不只是麻袋,是他的脸面。”

“我知道。”张陵望向城东方向,那里的土墙上,王虎正带着乡勇加固城防,“崔琰昨夜已派人去兖州牧刘岱那里送信,说袁绍私索粮草,意图胁迫陈留。刘岱虽依附袁绍,却也怕盟主把手伸进自己地界,总会掂量掂量。”

话没说完,就见卫府的管家匆匆跑来,手里举着封信:“张公子,卫功曹让我把这个给您——刚从北边驿站送来的,盖着袁绍的印。”

信封上的火漆印是朱红色的,烫着“盟主府”三个字。张陵拆开时,指腹触到信纸边缘的毛刺,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糙。信上的字铁画银钩,透着股威压:“陈留卫氏私藏粮草,抗拒不遵,限三日内献桑茧三千斤、粟米五千石,否则兵临城下,玉石俱焚。”

徐庶凑过来看了,冷笑一声:“三千斤蚕茧,相当于卫家半年的收成。他是想用陈留的血肉,填他河内的军饷窟窿。”

“他敢来吗?”张陵把信纸揉成一团,“联军在河内与董卓对峙,他若分兵陈留,董卓那边必会反扑。这封信,更像是试探。”

正说着,卫兹拄着拐杖来了。他昨夜没合眼,眼窝陷得更深,山羊胡上却沾着些白霜似的蚕茧碎屑——想来是亲自去缫丝坊盯了通宵。“袁绍的信,我看过了。”他往苗圃里啐了口,“老东西当我卫兹是砧板上的肉?他要是敢来,我就把这些桑苗全拔了,让他连一片茧子都得不到!”

“不可。”张陵按住他的拐杖,“桑苗是陈留的根,拔不得。他要蚕茧粟米,咱们偏给他别的。”

卫兹一愣:“给什么?”

“给个‘理’字。”张陵指向桑田里的流民,“这些人昨日在渡口见过袁绍使者的嘴脸,知道他要抢的是大家过冬的口粮。您现在去敲锣召集乡邻,说袁绍要强征蚕茧,让各家把家里能凑的茧子都搬到卫府前的晒谷场,当着众人的面清点——不是要献给他,是要让陈留百姓看看,咱们的家底有多薄,他的胃口有多贪。”

徐庶眼睛一亮:“好主意。百姓心里有了数,才会明白守着桑田,比什么都重要。”

卫兹想了想,猛地往地上一顿拐杖:“就这么办!我这就去让人敲锣!”

日头升到头顶时,卫府前的晒谷场已聚满了人。各家各户捧着竹筐、麻袋,把攒下的蚕茧倒在铺着麻布的空地上,白花花堆了半亩地。崔琰带着账房先生蹲在旁边清点,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报数声此起彼伏:“李三家,二十三斤……王二婶,十七斤半……”

最后合计下来,总共才一千二百斤。

瘸腿老汉拄着锄头站出来,嗓门亮得像敲钟:“诸位听听!这就是咱们陈留所有的家底!袁绍要三千斤,是要逼得咱们冬天喝西北风吗?”

“不能给!”人群里炸开了声,“这是咱们用血汗喂出来的蚕!”“他要是敢来,咱们就拿锄头跟他拼了!”

卫兹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攒动的人头,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这辈子守着桑田,总觉得这些土坷垃里长不出什么大出息,此刻才明白,真正的根基从不是桑苗,是人心里那股子不肯屈的劲。

“乡亲们!”卫兹的声音有些发颤,“袁绍要茧子,我卫兹一粒也不会给!但咱们的日子还得过,桑苗还得养。从今日起,卫家的桑田分一半给各家耕种,茧子收成,各家留七成,三成归公,换粮食、换农具——咱们自己的日子,得自己挣!”

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刘志被赵烈举在肩头,也跟着使劲拍手,竹筐里的蚕似乎被惊动了,又开始沙沙啃起桑叶。

张陵站在晒谷场边缘,看着卫兹被众人围住问东问西,忽然觉得这位总爱板着脸的功曹,鬓角的白发似乎都淡了些。徐庶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块烤得焦脆的麦饼:“刚从灶上拿的,还热乎。”

“你说,”张陵咬了口麦饼,麦香混着烟火气窜进喉咙,“若是把这些人的力气拧成一股绳,能不能在陈留种出一片像样的天地?”

徐庶望向远处的桑田,晨雾早已散尽,新补的桑苗在阳光下舒展着嫩叶,叶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你看那蚕,”他忽然道,“一口一口啃着叶,看似慢,可过不了多久,就能吐出能撑住风雨的丝。”

话音未落,城东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王虎骑着匹快马奔过来,在晒谷场边勒住缰绳,声音带着急劲:“张公子!北边来了一队骑兵,打着袁绍的旗号,说是来‘督查’陈留粮草!”

卫兹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却被张陵按住了胳膊。“让他们来。”张陵拍了拍手上的麦饼碎屑,“正好让他们看看,陈留的茧子,都长在谁的地里,养着谁的命。”

骑兵抵达时,日头已偏西。为首的将官穿着银甲,腰悬佩剑,在晒谷场前勒住马,居高临下地扫过那些堆在地上的蚕茧,嘴角撇出抹轻蔑:“卫功曹,就这点东西?盟主的信,你们是当耳旁风了?”

卫兹往前一步,拐杖往地上一拄:“陈留就这些家底,要拿便拿,只是得让乡亲们看看,是谁要断他们的活路。”

那将官刚要发作,却见晒谷场里的流民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慢慢围了过来。男人们握着锄头镰刀,女人们把孩子护在身后,眼神里没有怯意,只有一种像桑根似的执拗。他带来的骑兵虽精锐,在这黑压压的人群面前,竟有些收不住马缰。

张陵走上前,手里还捏着片桑叶,叶上的蚕刚啃到一半。“将军远道而来,怕是还不知道。”他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里,“这些蚕茧,是陈留百姓用野菜掺着麦麸喂大的。他们说,等结了茧,要织成布换种子,明年开春好接着种桑田——将军要把这些拿走,是想让陈留的土地,明年都荒着吗?”

银甲将官的脸色变了变。他来时得了袁绍密令,若陈留不遵,便纵兵抢掠,可此刻看着这些眼神灼灼的百姓,忽然想起自己老家田埂上的爹娘——去年旱灾时,家里也是靠几亩桑田才没饿死。

“哼,”将官扯了扯缰绳,“盟主只是让我来看看。既然陈留确实困难,我自会如实回禀。”说罢,竟不等卫兹回话,调转马头就走,骑兵们紧随其后,蹄声在土路上敲出仓皇的节奏。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笑。瘸腿老汉抹了把脸,对刘志道:“你看,邪不压正,就像这蚕,再大的风雨,也挡不住它结茧。”

刘志似懂非懂,低头看了看竹筐里的蚕,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蚕背,软乎乎的,像团会动的云。

暮色漫进桑田时,张陵和徐庶往回走。田埂上的露水又起来了,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远处的缫丝坊还亮着灯,隐约传来纺车转动的嗡嗡声,和蚕啃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支温柔的曲子。

“袁绍不会就这么算了。”徐庶道,“这次是那将官心软,下次来的,未必会讲情面。”

“我知道。”张陵望着天边的星子,“所以更要抓紧时日。等这批蚕结了茧,织出布,换了种子,让地里长出新麦,仓里堆起新粮,到那时,谁来都不怕。”

夜风拂过桑田,新抽的枝条轻轻摇晃,像在点头应和。竹筐里的蚕还在不知疲倦地啃着桑叶,它们或许不知道,自己吐出的丝,正一点点织着乱世里的一片安宁,织着陈留百姓心里那点不肯灭的盼头。

而这盼头,正如桑田里的新苗,只要有土,有露,有不肯认输的人,就总会向上生长,直到刺破所有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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