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嘶吼盖过了一切。
越野车像一头失控的铁兽，在狭窄的沙谷中横冲直撞。每一次颠簸，苏辰都感觉自己的骨架快要散开。他胸口那束细微的光，像一个恶毒的诅咒，烙印在那里，分毫不差。
“夜莺。”苏辰开口，他的话被颠簸震得支离破碎，“你说林薇是‘夜莺’的人？”
“我他妈哪知道什么是‘夜莺’！”小王吼了回来，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在沙地上画出一道惊险的弧线，险些撞上侧面的岩壁，“我只听到她跟斯科特通话，提到了这个代号！她说‘夜莺’的计划很顺利，C-7坐标已经清空，就等目标入网！”
苏辰的身体向一侧重重撞去。他没去管疼痛，而是继续追问：“基地呢？赵谦他们呢？”
“完了！”小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我冲出来的时候，指挥中心那边已经炸了，整个B区都在烧！火光冲天！我没看到赵队，也没看到缪文航！到处都是乱兵，自己人打自己人！”
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几个字像钢针一样扎进苏辰的脑子。他想起了赵谦的嘱托，想起了缪文航那张总是很平静的脸。他们现在，是生是死？
“那个货柜，”苏辰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要的不是货柜里的物资。”
“那是什么？”小王问，“一堆军火？还是什么新型号的无人机？”
“都不是。”苏辰关掉了战术终端的屏幕，那代表生命体征的绿点在他眼中消失了。他不想再看见它，不想再被提醒自己只是一个被监控的棋子。
“那是‘火种’。”
“火种？”小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对他来说全然陌生，“什么玩意儿？听起来像个他妈的科幻项目。”
“差不多。”苏辰靠在椅背上，试图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一些，“它曾经是个人。一个……被改造过的士兵。现在，只剩下核心部分了。他们认为，那是人类进化的钥匙。”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在不知疲倦地轰鸣。
小王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沙哑：“操。所以，我们拼死拼活保护的，不是什么重要物资，而是一个……怪物？”
“在他们眼里，是神。”苏辰纠正道。
“狗屁的神！”小王又啐了一口，“老子只信我手里的方向盘和辰哥你！管他什么火种神种，他们把我们当炮灰，这笔账就得算！”
他的话粗俗，却让苏辰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在这片冰冷的戈壁上，在这场彻头彻尾的背叛中，这丝暖意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这辆车撑不了多久。”小王的话打断了苏辰的思绪，“刚才冲坡的时候，底盘肯定伤了，我感觉动力在往下掉。我们必须在被追上之前，找到新的代步工具和补给。”
“去哪儿找？”苏辰问。这是最现实的问题。他们像被从蜂巢里赶出来的工蜂，无家可归。
“我有个地方。”小王说，“很多年前，我还没进部队的时候，跟一个老走私贩子混过一段时间。他带我去过一个中转点，就在这片戈壁深处。不在任何官方地图上，非常隐蔽。”
“可靠吗？”
“那老家伙比狐狸还精，他的藏身处，比银行金库还保险。”小王说，“那里应该有他藏起来的物资，食物，水，甚至可能有一辆改装过的沙地车。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苏辰没有立刻回答。他透过满是裂纹的挡风玻璃，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沙谷。去一个未知的走私贩据点，听起来像是一场赌博。但留在原地，或者去C-7，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为什么要留着我？”苏辰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那个光点，是无人机的定位。他们随时可以发射导弹，为什么不？”
小王无法回答。
苏辰自问自答：“他们在等。等我把他们带到某个地方。或者，带给某个人。”
这个猜测让车内的空气再次凝固。如果敌人的目的不是立刻杀死他，那么他现在所有的逃亡，都可能在对方的计划之内。他们不是在追捕，而是在驱赶。
“辰哥……”
“就去你说的那个地方。”苏辰打断了小王，“把路线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小王不再多言，他开始凭借记忆，描述那个秘密据点的方位和特征。一个被风蚀的像骷髅头的岩山，一条干涸河床下的暗道入口，一个需要特定方式才能打开的伪装门。
越野车的速度在缓慢下降。引擎的轰鸣声中，夹杂着一种不祥的“咔嗒”声。
“妈的！”小王低骂一声，“变速箱快不行了！”
几乎在同时，苏辰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个黑点在迅速放大，扬起漫天沙尘。
追兵。
他们没有被甩掉，他们一直缀在后面。
“坐稳了！”小王咆哮着，再次将油门踩死。濒临极限的引擎发出一阵哀鸣，车速有了一瞬间的提升，但那种“咔嗒”声也变得更加密集。
“他们算准了我们的油料和车况！”苏辰说，“他们在耗死我们！”
“还没完！”小王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前面那个山口，穿过去！只要穿过去，地形就复杂了！他们的大车过不去！”
苏辰重新握住了车载机枪的把手。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知道，在抵达那个山口之前，他必须为小王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他转动枪口，瞄准了后方越来越近的威胁。
那束来自天空的光，依旧安静地停留在他胸前。
越野车在冲过山口的瞬间彻底解体。
变速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如同金属的临终惨叫，随后便是死寂。车身在惯性下向前滑行了十几米，一头撞在岩壁上，彻底熄了火。
“下车！”小王吼道，他一脚踹开车门，翻滚了出去。
苏辰紧随其G。他没有回头看追兵是否出现，那毫无意义。他只抬头看着小王所说的方向。在嶙峋的怪石与黄沙的尽头，一座被风蚀得千疮百孔的岩山矗立着，两个巨大的空洞如同骷髅的眼窝，正下方是一道咧开的缝隙，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
“就是那儿。”小王喘着粗气，指着那座骷髅岩山，“快！”
两人一前一后，在滚烫的沙地上狂奔。每一步都陷进沙子里，消耗着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