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在战国当公务员:技能点全加民生 > 第143章楚影南归·吴越伏兵
换源:


       马车轮子碾过邯郸南门外的冻土时,我袖中那卷残帛正贴着皮肤发烫——这帛书是昨夜刺客断气前从齿缝间吐出的,焦边卷曲,墨迹斑驳,像一片被火舌舔过的枯叶。寒风从车帘缝隙钻入,吹得残帛一角微微颤动,那残缺的“芈”字便在昏暗中忽隐忽现,仿佛在呼吸。

公孙芷的话还在耳边,我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帛上那个歪斜的笔画——墨色深褐,触手微涩,像是用劣质松烟写就,又似被血水浸过又晾干。这笔画像极了楚地简牍里那些被旧贵族刻意扭曲的文书,带着一种隐秘而执拗的恨意。

“阿芷,”我转头看她,见她正把药箱里的陶瓶重新码齐,发梢沾着晨露,湿冷的气息混着艾草与苍术的苦香扑面而来,“昨夜刺客身上的残页,你说不像中原笔法。”

她指尖顿在一只青瓷瓶上,瓶身冰凉,映出她微蹙的眉。抬头时眼底有光,像炭火将熄未熄时最后跳动的一簇火星:“楚地用‘鸟虫篆’,但这卷更怪——像是刻意压着笔锋写的,倒像……被囚禁的人偷偷刻下的。”她从药箱夹层摸出个铜灯,灯芯“嗤”地燃起,橘黄的火光在车厢里摇晃,映得她半边脸明半边暗。她将帛书凑近灯火,焦痕在火下显出蛛网般的裂纹:“你看这烧灼的边缘,是被人烧到一半又抢出来的,火势急,但中途被水泼灭过——有人想毁它,也有人想留它。”

我忽然想起白骨先生最后那声笑,干枯如枯枝刮过石板,回荡在函谷关的雪夜里。三个月前在函谷关截杀他时,他被弩箭贯穿胸口,血沫里还在念“楚虽三户”,当时只当是疯话,现在想来——芈姓是楚国王室姓氏,断剑沉江的印记……我捏紧帛书,喉咙发紧,纸角硌着掌心,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他可能不是普通的楚国遗族,是楚怀王的血脉。”

公孙芷的药瓶“当啷”掉在车板上,声音清脆,震得木板微颤。她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我熟悉的恨意——她父亲当年就是被楚地旧贵族勾结秦国世族害死的,尸首被弃于野,连棺木都未得一具。“所以他才会执着于蛊术?”她蹲下身捡药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声音发颤,像风穿过空谷,“楚地巫蛊之术,本就是王室用来控制附庸的,用虫、用药、用咒,把人变成没有魂的躯壳……”

马车突然颠簸,车轮碾过一道冰裂,我掀开车帘,寒风裹着霜粒扑面而来。赵远山骑着青骓马靠过来,腰间秦剑的青铜剑首在晨光里泛冷,像蛇瞳般幽光一闪。“齐参议,邯郸驿丞送了急报。”他抛来一卷竹简,封泥上是咸阳令的火漆印,暗红如凝血。

我展开竹简,字迹是王绾的:“楚王负刍私入吴越,与‘白骨’合流。王上欲稳南方,特召卿归。”墨迹未干,指尖沾上一点湿意,寒风一吹,竟有些刺骨。

公孙芷凑过来看,发香混着药草味,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侧:“吴越?那是楚越旧地,水网纵横,最适合藏污纳垢。”她指尖轻点竹简,“这风里,有腐草与潮气的味道。”

我望着车外渐次出现的柳芽,嫩绿如泪痕,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正合我意。”

三日后的咸阳宫,暖阁里飘着松烟墨的味道,浓重得几乎压住呼吸。秦王政把玉圭往案上一磕,青铜虎符在烛火下投出狰狞的影子,像一头伏地欲扑的猛兽。

“齐卿要去吴越?那里水匪、旧族、楚残党盘根错节。”他的声音低沉,像地底暗流。

我跪坐在席上,把邯郸得来的残帛呈上去,帛书摊开时发出细微的“簌”声,像枯叶落地:“王上,白骨不是普通江湖术士。他能操控死士、布设蛊阵,背后必有楚王室秘传。若让他与负刍汇合……”我顿了顿,喉间发干,“当年吴起在楚变法,就是被旧贵族射杀于王尸旁——楚人的复仇,从来都是要连血带骨啃干净的。”

秦王指节抵着下巴,目光像淬了火的剑,冷冷刺来:“你如何确定?仅凭一卷残帛?”

我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玉盒,打开,里面是半截黑虫残骸,形如三尸,触须蜷曲:“这是从刺客体内取出的蛊虫,唯有楚宫秘传方可培育。它寄生在脊髓,能控人心智。”

他凝视片刻,终于点头。

“南疆特使的符节。”我直起腰,“再要二十个熟悉水战的黑冰台死士,扮作商队。”

公孙芷突然扯了扯我衣袖,我转头见她指尖掐着个药囊,眼神灼灼:“我跟你去。我在父亲遗稿中读过‘夜行尸蛊’的解法,百部、贯众、雄黄酒,可驱其性。若不及时解控,被蛊者七日内必化为行尸。”

秦王忽然笑了,把虎符推过来:“准了。但齐卿要记住——寡人要的是根,不是叶。”

长江水涨得急,我们的商船混在运盐队里顺流而下。我站在甲板上,看两岸的芦苇荡像绿浪般翻涌,风过时沙沙作响,如千军低语。船尾跟着三艘乌篷船,从九江开始就没甩开过,船桨划水声闷沉,像心跳。

“齐兄,”赵远山从舱里钻出来,腰间别着淬毒的短刃,金属冷光映着他冷峻的脸,“那几艘船的船工,袖口都有半截朱红丝线——楚地旧族家奴的标记。”

“起风了。”公孙芷从舱里端出药碗,药汁黑得像墨,热气蒸腾,苦味刺鼻,“东南风,要变天。”

话音未落,船尾传来“扑通”一声,水花溅起,腥湿的江气扑面。

我转头时,正看见个戴斗笠的人从乌篷船跃到我们甲板上,手里的鱼叉闪着冷光——叉尖淬了蓝汪汪的毒,滴落一滴,落在甲板上“滋”地冒起青烟。

“小心!”公孙芷扑过来,药碗砸在那人身前,黑色药汁溅在他裤腿上,立刻冒起青烟,皮肉焦糊的气味混着药腥弥漫开来。

他惨叫着后退,斗笠掉在地上,露出左脸狰狞的虫形刺青——正是白骨先生手下的蛊奴!

我反手抽出藏在船篷里的秦剑,剑刃出鞘时发出清越的龙吟,一剑挑飞蛊奴的鱼叉,冲船老大喊:“转舵!走小江!”

船老大抹了把汗,舵柄转得咯吱响,像老树呻吟。

身后传来箭簇破空声,尖锐如蜂鸣,我拉着公孙芷躲进舱里,听见“噗噗”几声响,船篷被射成了筛子,木屑纷飞,落在肩头如雪。

“这是第几次了?”公孙芷蹲在我身侧,手忙脚乱地给我包扎胳膊上的划伤,布条缠紧时牵动伤口,火辣辣地疼,“从安庆到九江,再到现在……”

“第三次。”我盯着舱外,雨点开始落下,敲在甲板上像鼓点,“但他们越急,说明离幽冥坛越近。”

我们在九江靠岸三日,补给淡水,也埋了两名战死的死士。公孙芷为我换药时,指尖微颤:“他们的血……和蛊奴的一样黑。”我望着江面,没有说话。有些事,已无法回头。

会稽城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亮,映着灰蒙蒙的天光,像铺了一地碎镜。我们租了间临着鉴湖的货栈,门口挂着“齐记药材行”的幌子。

公孙芷在柜台后摆弄药秤,铜秤砣压着药包,发出沉闷的“咚”声。我蹲在后院和老吴头说话——他是半年前被俘的楚国县丞,此刻正用草绳捆着药材,手指还在抖,草叶簌簌作响。

“您说的秘药……”他抬头看我,眼神像惊弓之鸟,声音压得极低,“真能解控心蛊?”

我把半块金饼推过去,金属碰撞石板,发出清脆一响:“我在咸阳见过被蛊控的死士,眼睛红得像血。你女儿在楚营里中了蛊对吧?”我指了指他腰间的银锁,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这锁片上的‘念慈’二字,是你女儿的名字。”

老吴头猛地攥紧银锁,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小人这就去码头,说……说咸阳使者带了解药!”

深夜,货栈后巷的狗突然狂吠,一声接一声,撕破寂静。我贴在门后,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个人影在月光下投出狭长的影子,踩在湿石板上,发出黏腻的“啪嗒”声。

为首的提着灯笼,灯笼纸上画着断剑沉江——正是白骨先生的标记。纸面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像一张喘息的嘴。

“听说齐老板有好药?”那人掀开门帘,刀疤从左眼拉到下巴,声音沙哑如磨刀,“我家主人想试试。”

我把药箱推过去,木箱滑过地面,发出“吱呀”一声:“药在这,但得先见你们主人。”

刀疤男的手按在腰间,突然笑了,笑声低沉,像蛇在草中游走:“行啊,跟我走。”

赵远山的暗号从房梁传来——是两声鸟叫,短促而清亮。

我冲公孙芷使了个眼色,她低头整理药箱,袖中滑出个小瓷瓶,瓶身冰凉,里面装着迷魂散,药粉细如尘,轻轻一晃,便在瓶内扬起一阵灰雾。

我们跟着刀疤男走了三里地,绕过七座石桥,来到鉴湖西岸的破庙。桥板吱呀作响,脚下水声汩汩,像有东西在暗中跟随。

庙门挂着褪色的“幽冥坛”木牌,漆皮剥落,字迹模糊。门内飘着腐肉混着花香的怪味,甜腻中透着腥臭,令人作呕。

“进去吧。”刀疤男踢了我后背一脚,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恶意。

庙里点着上百盏牛油灯,火光摇曳,人影幢幢。中央的青铜鼎里爬满蜈蚣,窸窣之声如雨打枯叶,鼎旁跪着几十个赤膊的人,后颈插着竹针,针尾随呼吸微微颤动——都是被蛊控的活死人。

正座上的人戴着白骨面具,声音像刮过瓦砾:“齐老板,你说的解药……”

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是楚国王室特有的云雷纹,触手温润,却透着阴寒。“解药在我徒弟那。”我指了指公孙芷,“但得先解了你们下在她身上的蛊。”

白骨面具下传来笑声,干涩如枯骨相击:“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他抬手,青铜鼎里的蜈蚣突然炸成一片黑浪,朝我们涌来!

公孙芷早有准备,甩出一把药粉——艾草、薄荷、雄黄酒炼成的驱虫散,药粉在空中散开,泛着淡绿荧光,落处虫群蜷缩抽搐,发出“噼啪”轻响。

我趁机拔剑冲上去,秦剑砍在青铜鼎的提手上,“当”的一声巨响,震得耳膜生疼,灯油溅出,火苗顺着油迹窜向主坛,烈焰腾起,照亮整座破庙。

“烧了!”我大喊。

赵远山带着黑冰台死士从房梁跃下,刀剑出鞘的声音像暴雨打在瓦上,密集而冷厉。

白骨先生扯下面具,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左脸爬满虫蛀的孔洞,右脸却年轻得过分。他尖叫着扑来:“楚虽三户,亦可亡秦!”蛊针幽蓝,刺向我咽喉。

我一剑刺穿他的胸口,剑刃入肉时发出闷响,他的血溅在我脸上,温热黏腻,带着股腥甜的腐烂味。“可惜你们没有机会了。”我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沉如铁,“负刍在哪?”

他的手指抠进我手背,指甲断裂,血混着皮肉黏连,力气大得反常:“在……在吴山……幽冥坛……还有未醒的……”话没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我们在坛底的暗格里搜出十几卷帛书。公孙芷举着灯,火光映在她脸上,灯穗晃了晃,光影跳动。我展开最上面的一卷,墨迹未干,字如蚁行:“告知大君,楚地尚有未醒之人,需待春汛……”

“未醒之人?”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难道是……被蛊术封存的死士?”

我沉默良久,将帛书收进怀里,贴着心口,纸页微颤。庙外天色渐亮,灰白的晨光洒在焦黑的梁柱上,像一层薄霜。走出破庙时,赵远山低声问:“还要追吗?”

“不必。”我说,“有些根,扎得太深,拔出会伤及自身。”

归程的船过芜湖,江风卷着北来的信鸽,羽翼扑棱声划破寂静。赵远山截下那只灰鸽,脚环里的纸条上写着:“咸阳有流言,说秦法苛,米价涨。”

我捏着纸条,看江水滔滔向东流。风从江面吹来,带着咸腥与寒意,拂过面颊,像亡者的低语。

公孙芷站在我身侧,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正的幽冥坛,不在吴越,而在宫墙之内?”

我没有回答。

但我知道,有些事,必须提前准备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