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碾过干燥的官道,扬起一路尘土。
我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成百上千道目光,炽热、真诚,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将我与那片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土地紧紧相连。
“杨大人,一路保重啊!”
“大人,这是俺家婆姨连夜烙的干饼,您路上吃!”
“杨青天,我们都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百姓们的呼喊声被风送进车厢,每一句都像一团温暖的火,在我胸膛里燃烧。
临行前,白发苍苍的里正颤抖着双手,将一面鲜红的锦旗送到我面前,上面用粗拙却有力的针脚绣着四个大字——清廉如水。
那一刻,我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只是一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带着一个奇怪的系统,挣扎求生。
可当我看到那些因我而免于饿死的百姓,看到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责任感,如山洪般将我淹没。
原来,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做一个好官,真的能改变一方天地。
这比任何系统奖励都更让我心潮澎湃。
咸阳的城墙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愈近愈感到其威压。
与地方县城的喧嚣不同,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法度的冰冷与森严。
穿着黑色甲胄的锐士目光如刀,巡弋在街道上,行人垂首疾行,不敢高声语。
这里是大秦的心脏,是权力的中枢,也是一个能将人碾成齑粉的巨大磨盘。
我被内侍引着,穿过层层宫门,最终站在了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宇前。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巨大的梁柱撑起高远空旷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青铜与熏香混合的肃穆气息。
王座之上,年轻的秦王目光锐利,不怒自威。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神情冷峻、法令纹深邃的中年人,正是大秦变法的总设计师,左庶长商鞅。
“下官杨端,拜见大王,拜见左庶长。”我躬身行礼,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平身。”秦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杨端,你呈上的旱灾处置方略与赋税整改条陈,寡人与左庶长都看过了。今日召你前来,便是要听你亲口陈述。”
我定了定神,将早已在心中盘演过无数遍的说辞娓娓道来。
从如何发现水源被人为投毒,到如何利用有限的人力物力开辟新渠;从揭露地方豪强隐匿田产、逃避赋税的手段,到安抚民心、以工代赈的具体措施。
我讲得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源于亲身经历,每一个细节都带着泥土的气息。
秦王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轻点。
而一旁的商鞅,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
讲完处置经过,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大王,左庶长,此次旱灾虽是天灾,亦有人祸。下官在治理过程中深感基层政务积弊甚深,若不从根源上加以革新,今日之祸,他日未必不会重演。因此,下官斗胆,拟定了《基层赋役改革六条》,恳请大王与左庶长斧正。”
“讲。”秦王吐出一个字。
“其一,田产实测。以县为单位,由官府统一组织人力,对辖内所有田亩进行重新丈量、登记造册,杜绝隐田、虚报之风。”
“其二,税负公示。每岁秋收后,将各家各户应缴赋税之数额,张榜于乡亭公所,人人可见,相互监督,令贪墨无所遁形。”
“其三,乡议参政。于乡、里一级设‘议事亭’,由德高望重之老者、勤勉耕作之良农共同参与,对地方徭役、水利兴修等公共事务进行商议,其决议上报县寺备案。”
“其四……”
我一条条陈述,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这六条建议,每一条都直指当前基层治理的痛点,每一条都必然会触动无数旧有势力的利益。
说完之后,我垂首而立,静待裁决,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良久的沉默后,秦王忽然笑了,他看向商鞅:“左庶长,你觉得如何?”
商鞅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罕见的赞许。
他缓缓点头,对我说道:“知实务,通民情。杨端,你这六条,虽有稚嫩之处,却抓住了根本。不错。”
得到商鞅的肯定,秦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站起身,走下王座,来到我面前,亲手将我扶起。
“杨端,你很好。这六条,寡人准了!你先拟一份详细的推行章程,交由左庶长审定,择一县先行试点。”
走出咸阳宫时,午后的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就在我心神激荡之际,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任务完成】‘旱灾迷局’事件结束。综合评价:优。获得经验 1000,可分配属性点 5。”
“【系统升级】等级提升至LV3。解锁新功能:‘民心面板’。”
我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快步走入一个无人的角落。
调出系统界面,那熟悉的淡蓝色光幕上,我的属性清晰可见。
姓名:杨端
等级:3
经验:1000/2000
属性:
力量:60(凡人极限100)
敏捷:55
智力:75
政治:82
民心亲和力:80
我毫不犹豫地将那宝贵的5个属性点,全部加在了“民心亲和力”上。
数字从80跳到了85。
经过这次事件,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在这个时代,民心,才是我最坚实的后盾和最强大的武器。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精干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杨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我心中一凛,这人的气息沉稳,步履无声,绝非普通内侍。
我跟着他七拐八绕,来到宫城一处偏僻的角楼。
楼内,一个身形与商鞅有几分相似,但更显年轻干练的官员正在等我。
“杨大人,在下秦九郎,奉左庶长之命在此恭候。”他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秦大人客气。”我拱手为礼,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商鞅的亲信,私下见我,所为何事?
秦九郎递给我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函。
“左庶长对大人今日之策甚为欣赏,有意举荐大人出任栎阳县丞。栎阳乃旧都,地位非凡,若能治理得当,前途不可限量。”
我心中一动,栎阳县丞?
那可是京畿重地的实权职位,比我现在的里吏不知高了多少级。
“但是,”秦九郎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在赴任之前,左庶长希望大人能先为国办一件事。”他指了指我手中的密函,“咸阳周边,包括栎阳在内的七个县,田产赋税历来是一笔糊涂账。其中盘根错节,牵涉甚广,连左庶长亲自推动,也阻力重重。左庶长需要一个与京中各方势力毫无瓜葛、又精通此道的人,去将这七县的田产实况,彻底核查清楚。”
我捏着那封微沉的密函,只觉得它重如泰山。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政务了,这是要去捅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核查七县田产,等于要将咸阳周边所有权贵的钱袋子翻个底朝天。
这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
“此事,需秘密进行。明面上,你会有一个巡查农事的身份。这是你的勘验符节和舆图。”秦九郎又递过来一枚青铜符节和一卷羊皮,“办成了,栎阳县丞的位置就是你的。办不成……”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寒意,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
接过密函与符节,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请转告左庶长,杨端,定不辱命。”
回到驿馆,已是月上中天。
我推开窗,清冷的月光洒在书案上,照着那封尚未拆开的密函。
咸阳城的夜,比我想象的更加寂静,但也在这份寂静之下,暗流汹涌。
凝望着窗外的明月,一股莫名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忽然从记忆深处涌入脑海。
那是一种混杂着风雪、烈酒与无尽悲凉的气息。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个豹头环眼的汉子,在山神庙前,在风雪之中,对我沉闷的低语。
“兄弟,这条路,不好走。但你答应过我们,要走下去……”
是啊,林冲大哥。
我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眼前的咸阳,与当年的汴梁何其相似?
权贵当道,法度蒙尘,百姓在泥淖中挣扎。
我以为换了一个时空,就能摆脱那份宿命,可到头来,要走的路,竟是如此相似。
“我答应过。”我对着虚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回应,“我会走下去。用我的方式,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这天下,再无冤屈,天下皆安。”
说完,我收回目光,心中那因巨大考验而产生的些许不安,被一股更坚定的信念所取代。
我坐回案前,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准备理清思绪,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可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沿时,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闪过脑海,让我浑身一僵。
我刚刚解决了旱灾,发放了大量的赈济粮……我猛地站起身,冲到窗前,望向城外那片广袤的黑暗田野。
大旱之后,土地龟裂,民无余粮。
我发放的救济,不过是杯水车薪。
春耕在即,可百姓手中,还有足够的种子吗?
官府的粮仓里,在支撑了这场大旱之后,又还剩下多少存粮?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缓缓向上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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