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目光,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苏小叭满是泪水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茫然,不再是痛苦的混乱。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太多复杂到极致的东西——有被强行压制后的虚弱,有承受巨大痛苦的疲惫,有被反复“治疗”折磨后的麻木…但最深处,却如同拨开重重迷雾的寒星,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和刻骨铭心的确认!
他没有被抹去!
他认出了她!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开始无声地开合。没有声音,只有口型。一遍,又一遍。
苏小叭死死盯着他的嘴唇,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集中全部精神去辨认。
那口型,无比清晰,无比缓慢,带着他全部的生命力在传递:
苏——小——叭
他在无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就在这一刻,旁边的脑波监测仪警报声再次尖锐地响起!屏幕上的波形再次剧烈波动!
“情绪波动超出阈值!立刻终止探视!注射镇静剂!最大剂量!”梁博士严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断计划的愠怒。
护士立刻拿着更大的注射器冲向病床。
“不!”苏小叭在观察室内失声尖叫,疯狂地捶打着坚不可摧的单向玻璃!“住手!你们住手!”
但她的声音和动作,都被完美的隔音玻璃彻底隔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针头再次刺入霍砚声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神在药物作用下,从清醒的绝望,再次一点点、一点点地,被强行拖回那片空洞的、无力的混沌之中。
他最后的目光,依旧死死地、执着地“钉”在她脸上,直到眼皮沉重地合拢。
观察室的门被粗暴地拉开,霍正坤脸色铁青地出现在门口:“带她回去!立刻!”
苏小叭被保镖强硬地架离了观察室。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她回头,只看到霍砚声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白色病床上,额头的电极片闪烁着冰冷的光。
心,碎成了齑粉。
但那双清醒的、无声呼唤她名字的眼睛,却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他没忘!他还记得!他在求救!
-
被强行带回豪华病房的苏小叭,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她蜷缩在沙发角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愤怒和心痛已经渗透了骨髓。霍砚声最后那个清醒的、无声呼唤她名字的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
单向玻璃后的酷刑,他们用她的名字作为刑具,反复折磨他脆弱的神经,试图抹杀他的记忆和情感!而他,在药物的重压下,在电击的折磨下,竟然奇迹般地保有着一丝清醒,甚至认出了她!
这证明什么?证明他的意志力强大到恐怖!也证明…他的处境危险到极致!梁博士那句“核心记忆锚点顽固”、“抗药性显现”,绝非好兆头。他们一次抹杀不成功,下一次只会用更猛烈、更残酷的手段!直到彻底摧毁他!
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在他被彻底“治疗”成一个空壳之前,把他救出来!或者,至少传递给他力量,让他知道她从未放弃!
硬闯是死路。求救无门。她唯一能利用的,就是那些被允许的、短暂的“接触”机会——护士的例行检查。
几天后,那个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同情的年轻护士再次来为她测量血压。苏小叭收敛起所有的愤怒和悲伤,换上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配合地伸出手臂,在护士绑袖带时,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带着绝望的呢喃低语:
“他一定很痛苦…每天都在电击…被注射那些药…他们想让他忘记一切…忘记他父亲做过什么…忘记他哥哥做过什么…忘记…我…”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无声地滑落,“他手上…都是挣扎的伤…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愿意这样活着…”
年轻护士的动作再次顿住了。她低着头,飞快地记录着血压数值,但苏小叭看到她握着笔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没有反驳,没有制止苏小叭的“自言自语”,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苏小叭的心跳加速。她赌对了!这个护士,还有一点未泯的良知。
“护士小姐…”苏小叭的声音更轻,带着一种无助的哀求,“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求你…帮我带一样东西给他…很小很小的东西…不会影响你们治疗…只是…只是让他知道,还有人记得他原来的样子…不是现在这样…”
她颤抖着,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枚极其普通的、磨得有些发亮的黄铜纽扣。这是上次在海岛安全屋,霍砚声那件被血浸透的工装外套上掉落的。她偷偷藏了起来。
“这是他…他最喜欢的一件旧衣服上的…他以前常说…旧东西用着顺手…”苏小叭将纽扣轻轻放在护士的托盘边缘,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金属上,“求你…就放在他枕头下面…或者他看得到的地方…他不会伤害自己的…他只是…需要一点点熟悉的东西…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年轻护士盯着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黄铜纽扣,又飞快地抬眼看了看苏小叭布满泪痕、充满绝望和哀求的脸。她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最终,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血压计和记录本,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那枚黄铜纽扣,静静地留在了托盘里,被她的本子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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