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小一手里的剑“咣当”一下砸在桌角上,急得声调都高了几分:“走火入魔?江湖上都知道他的‘镜湖剑法’早在第八重卡了十几年了,哪会突然犯这种错!”

这就好像你那个减肥十来年但体重纹丝不动的朋友,突然有一天告诉你她准备练出八块腹肌。

吞花说:“这些大门派最讲脸面了,刚发丧就漏风,要么是底下人嘴松,要么是庄主故意留破绽。”而后她竟然摸出一张镜湖山庄的布防图。

“你哪来的?”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一直都有啊。”她也看着我,认真回答。

我又转头看向穿风:“你也有?”

他点头:“嗯。”

我感觉自己被耍了。

“有这个东西为什么我们还要多跑一趟等穿风回来报消息呢?一来一回多耽误事啊!”我拍着那张布防图,情绪有些激动。

“山庄里可能会有机关,咱们功夫不行,进去也是添乱。”吞花安抚着我的情绪。

她像南宫问雅一样,摸摸我的头,我的情绪就稳定下来了。

穿风的指尖点在演武场旁边的阁楼:“这阁楼好像近半年都锁着,护院巡逻也绕着走——庄主十有八九藏在这里。”

南湖城的冬天把雨丝拧成了冰碴子,吊唁队伍里的哭声都带着颤音,比惊雷都响,我揣着手缩着脖子,憋笑憋得整个人像开了震动模式。吞花在背后掐了我一把,试图让我保持冷静,但收效甚微。

小一倒是专业,捧着一束假花,低着头,脸上还抹了点锅底灰当泪痕。

我们趁着人多,偷偷溜进了山庄。当我正式走进镜湖山庄后,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原地石化了。

“怎么,冻傻了?”吞花用帕子挡着脸,呵出一串白气。

这山庄里石板的拼接缝、门口两侧的石狮子,甚至挂在梁上的灯笼穗子长短,都和我去年拍武侠剧时的那个山庄场景一模一样。

“往这边走……”我拽了一把还在回忆路线的穿风,把他往最右侧的岔路口带,“这块石板踩了会翻,但今日突然下雨,机关定是卡住了,不信你踩踩。”

穿风狐疑地看着我,真的伸出脚踩了一下。

石板发出“嘎吱”一声,竟然真的卡住了。

“你来过?”穿风看着我,眼里写满震惊。

我挠挠头:“可能来过吧……”

小一正好奇地查看眼前的廊柱,我赶紧叫住他:“别碰嗷,那柱子里藏着暗箭,箭头还涂了毒,看着像块锈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木箭擦着小一的耳朵钉在对面墙上,小一的头微微朝一旁侧了点,看上去有装【哔】的嫌疑。

“真的有诶,姑娘,神了!”小一冲我竖起大拇指。

吞花眯着眼打量我:“你连箭头涂毒都知道?”

“我还有很多惊喜是你不知道的。”我硬着头皮也装起来,心里却在吐槽剧组——去年拍这部戏的时候,也是个边角料角色,导演为了体现他所谓的敬业,让我们当背景板硬生生陪着站了大半天。结果成片出来,全是大头,背景人物一个都看不见。

再往前走了一截,穿风指着假山后的小径说:“从这儿穿过去。”

我看着那条路,想起当初自己在这里摔了个狗吃屎的事情,脚步踌躇着不愿上前第一个走。

“你先走。”我把小一往前推了推。

他也没推辞,很顺利地就钻了过去,我见状也赶紧跟上,看来是我想多了。

没想到还是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青苔,同样走过的我,脚下一滑,又是考验我腰腹力量的时刻。

但好在吞花走在我身后,稳稳地托了我一把:“当心些。”

“还好有你!”我深吸一口气,“芜~”。

整个镜湖山庄都裹在冬日的湿冷里,还混着灵堂飘来的檀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只是这真实的镜湖山庄内部,比拍戏那会儿看到的更复杂一些。

阁楼下的一池枯荷,黑瘦的枝桠东倒西歪,像无数只僵硬的手从地下伸出来。墙角倒是种着一棵孤零零的梅花,还没到开的时候,也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我小声嘀咕着:“这地方看着阴森森的……”小一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却没出声,只把目光牢牢锁在前方的岔路上,生怕哪里突然窜个人出来。

阁楼上了锁,小一正准备用匕首撬开门锁,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后撤一步。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顺手拔下吞花头上的发钗,递给穿风:“来,给他亮一手。”

穿风没搭理我,抽刀、断锁、收刀,一气呵成。我在旁边站着,感觉自己本就冻红了的鼻子此刻更红了一些。

怎么回事!开锁不该是我们扶摇阁的传统艺能吗!

我转头看向吞花小姐,脸上带着“穿风是叛徒”的控诉,她无奈地从我手中拿回发钗,戴在头上:“初安,教你开锁是因为你的力气不够。”

小一熟练地把头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耳朵都快嵌进那木地板里,确认里头没动静才朝我们招招手。

阁楼里头竟然比外面还冷,我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些异样的味道。

“你们闻到什么了没?”我问他们。

他们三人也吸吸气,随即摇了摇头。

我不信邪,又努力闻了两下,还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二度梅花。”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吞花道:“镜湖山庄庄主卫沉舟,最喜二度梅花。”

二度梅花是用沉香、梅花、侧柏、松香、苏合香、白芨制成的合香,所用的沉香都是麝香、龙涎香水制过的精致沉香。

用得起二度梅花的人家,非富即贵。

这卫沉舟看来也是个家财万贯的主,在我的刻板印象里,有钱的武林门派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还真是个狗鼻子。”穿风对我的敏锐嗅觉给予高度评价。

我点头:“多谢。”

循着香味,我们上到了二楼。吞花刚掀开厚重的棉帘,所有人都愣住了——正对们的蒲团上,一个只着青衫单衣的中年男人盘膝而坐,双手叠在福腹前,呼吸匀长。

从吞花的表情中,我判断出,这就是那已经“病逝”了的卫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