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小学的孩子们寄来的画还贴在书房墙上，纸折的向日葵在窗台上摆了整整齐齐的一排。苏沐妍坐在书桌前，指尖划过星光基金的年度报表，却总觉得心里发沉，近三个月的捐款数额突然锐减，好几笔承诺的企业赞助都以“资金周转困难”为由搁置了。
“林姐，查清楚原因了吗？”她抬头看向门口，林姐手里的咖啡还冒着热气，脸色却有些难看。
“查了，”林姐把咖啡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是几家影视公司联合起来施压，说我们基金抢了他们的公益资源。还有人在暗地里传……说你用基金洗钱，给陆总转移资产。”
苏沐妍握着钢笔的手猛地收紧，墨水滴在报表上，晕开一小片黑色的污渍。她想起前几天参加慈善晚宴时，那些原本热络的企业家突然变得疏远，当时只当是自己多心，没想到竟是早有预谋。
“是哪家公司牵头的？”
“暂时还没查到具体的，但……”林姐犹豫了一下，“有人看到王启山的侄子在和几家公司的老板接触，听说他想接手盛华剩下的烂摊子，还放话说要让你‘尝尝当年王总的滋味’。”
苏沐妍的指尖泛白。王启山在狱中病死的消息上个月刚传来，她本以为这个名字会彻底消失在生命里，却没想他的家人还在盯着自己。
***陆景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苏沐妍对着报表发呆的样子。他脱下沾着寒气的外套，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苏沐妍把报表推给他，声音有些发涩：“基金的捐款出了问题，有人在背后搞鬼。”
陆景琰翻看报表的手指顿了顿，眉头渐渐皱起：“我让财务查一下资金流向，再联系几家相熟的企业补上空缺，应该能撑过去。”
“不是撑过去的事。”苏沐妍转过身，看着他眼底的疲惫，“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王启山的侄子想搞垮盛华的旧部，肯定会拿我们开刀，基金只是个开始。”
陆景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却没能驱散她指尖的凉：“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苏沐妍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星曜是不是也受影响了？”
陆景琰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几个大项目的投资方突然撤资，说是收到了匿名举报，说星曜涉及不正当竞争。我这几天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没来得及告诉你。”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苏沐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突然觉得那片曾经让她心安的万家灯火，此刻竟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老周的道具工坊也出了问题。一批刚做好的古装道具在运输途中“意外”失火，烧毁了大半，而保险公司以“人为纵火”为由拒绝理赔。更糟的是，工坊的几个核心工人突然集体辞职，留下的新人说，有人给他们塞了钱，让他们“别跟着苏沐妍蹚浑水”。
苏沐妍赶到工坊时，老周正蹲在地上捡那些烧得焦黑的木头碎片，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像个被欺负的孩子。
“周师傅，别捡了。”苏沐妍蹲下身想扶他起来，却被他甩开了手。
“是我没用。”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我当年做假证害了你，现在又跟着你骗钱……我以为守着工坊就能好好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苏沐妍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些关于“老周收黑钱作伪证”的谣言，这几天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星光基金都被骂成“洗白工具”。她知道这是栽赃，却拿不出直接证据反驳——当年的监控录像只拍到了副总威胁老周，没拍到他是否真的“作伪证”。
“别听他们胡说。”苏沐妍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会找到证据澄清的。”
老周却只是摇头，慢慢站起身，背对着她走进了工具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看着他佝偻的背影，苏沐妍突然觉得，那些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信任，正在一点点裂开缝隙。
***孤儿院的院长奶奶打来电话时，苏沐妍正在看网上的恶意评论。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影，有人举报我们用捐款买奢侈品，教育局的人来查了，孩子们都吓坏了……”
“奶奶您别慌，我现在就过去。”苏沐妍抓起外套就往外跑，陆景琰想跟上来，却被她拦住了，“你处理星曜的事吧，这里我能应付。”
她知道这是气话，却控制不住心里的烦躁。这些天陆景琰总是忙着开会，两人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她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也觉得这些麻烦是自己带来的。
孤儿院门口围了不少记者，看到苏沐妍下车，立刻蜂拥而上，话筒几乎要怼到她脸上：“苏小姐！请问基金捐款真的被挪用了吗？”“老周作伪证是不是你指使的？”“你和陆总是不是要离婚了？”
尖锐的问题像冰锥一样扎过来，苏沐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石阶，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别碰她！”林姐想挡在她身前，却被记者推搡着差点摔倒。
混乱中，苏沐妍看到人群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半降，隐约能看到王启山侄子那张带着嘲讽的脸。他举起手机，像是在拍这场闹剧。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不光要毁掉她的事业和名声，还要让她众叛亲离，在所有人面前摔得粉身碎骨。
脚踝的疼越来越烈，苏沐妍扶着墙慢慢蹲下，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突然觉得很累。那些曾经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光，好像正在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远处传来警笛声，记者们渐渐散开。林姐扶着她站起来，眼眶通红：“沐妍姐，我们去医院吧。”
苏沐妍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人群，看向空荡荡的街角——陆景琰没有来。
也许，他也觉得她该独自面对这些了。
寒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带来深秋的凉意。苏沐妍看着孤儿院紧闭的大门，突然很想念冰岛的极光，想念那个说“你没有错”的夜晚。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光会来照亮她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