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三天,小公寓的墙角渗进了水,霉斑像丑陋的地图在墙上蔓延。苏沐妍坐在窗边的地板上,脚踝的石膏已经拆了,却还是走不稳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林姐出去买吃的,三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条匿名彩信,林姐被反绑在仓库的柱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眼里满是惊恐,背景里堆着生锈的铁架,像随时会塌下来。
发信人紧跟着发来一条短信:“想让她活着,就一个人来西郊废弃工厂。别耍花样,我们盯着你呢。”
苏沐妍的手指抖得握不住手机,砸在地上裂了道缝。她知道这是陷阱,王浩要的从来不是钱,是她彻底毁灭。可林姐跟着她十年,从她还是个小演员时就陪在身边,她不能不管。
她扶着墙站起来,从床底摸出把水果刀藏在袖管里。这是陆景琰留下的,他说“以防万一”,那时她还笑他小题大做。
推开公寓门的瞬间,冷风裹着雨水灌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楼下停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司机探出头,脸上带着刀疤:“苏小姐,上车吧,王总等着呢。”
***面包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荒凉。苏沐妍看着后视镜里逐渐消失的城区灯光,突然觉得自己像在驶向坟墓。
废弃工厂的铁门锈得掉了漆,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车间里空荡得可怕,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光线惨白,照在满地的碎玻璃上泛着冷光。
林姐被绑在车间中央的铁柱上,看到苏沐妍进来,呜呜地挣扎着,眼里的泪水混着灰尘往下淌。
“苏小姐果然讲义气。”王浩从阴影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壮汉,手里都拿着钢管,“可惜啊,好人通常死得最早。”
“放了她,你想怎么样冲我来。”苏沐妍握紧袖管里的刀,指尖冰凉。
“别急。”王浩拍了拍手,墙上的投影仪突然亮起,开始播放一段视频,是陆景琰被打的画面。他被按在地上,头被一次次往水泥地上撞,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却还在喊“别碰沐妍”。
“他以为把所有股份都转给我,我就会放过你们?”王浩笑得残忍,“我要的是你们两个都生不如死。你看,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说。”
苏沐妍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终于明白陆景琰为什么突然离开,他不是放弃了她,是想用自己换她一条生路。
“你这个疯子!”她的声音嘶哑,眼泪汹涌而出。
“疯子?”王浩突然暴怒,一脚踹翻旁边的铁桶,“我叔叔在牢里病死的时候,谁当我是疯子?你们风光无限的时候,谁记得我们王家是怎么垮的?”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里的恨意像毒箭,“我告诉你,今天不光要毁了你,还要把你被折磨的视频发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曾经的影后有多狼狈!”
壮汉们围了上来,手里的钢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苏沐妍后退一步,摸到了袖管里的刀。
“别碰她!”林姐突然用力挣扎,绳子被她磨断了些,“有本事冲我来!”
一个壮汉不耐烦地走过去,扬手就要打林姐。苏沐妍想也没想,冲过去推开他,袖管里的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还敢反抗?”王浩冷笑,“给我打!别打死了,留口气拍视频!”
钢管带着风声砸下来,苏沐妍下意识地护住头,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眼前发黑。她听到林姐的哭喊声,听到王浩的狂笑,还听到自己骨头被打裂的声音,像树枝在寒冬里被折断。
她趴在地上,嘴里尝到血腥味,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她好像看到陆景琰朝她跑来,眼里满是惊慌,就像三年前她在片场晕倒时那样。
“陆景琰……”她喃喃地喊着,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林姐趴在她身边,已经没了气息,胸口插着块碎玻璃,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水泥地。
车间里静得可怕,王浩和那些壮汉都不见了。墙上的投影仪还亮着,画面停留在陆景琰倒下的那一刻。
苏沐妍挣扎着想爬过去,却发现右腿已经没了知觉。她摸了摸,摸到一手的血,裤腿早已被浸透。
原来他们不是走了,是觉得她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她看着林姐毫无生气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想起林姐总说“等你拿了大满贯,我就退休带孙子”,想起她们一起在剧组吃泡面的日子,想起她婚礼上林姐哭得比谁都凶。
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林姐不会死,陆景琰不会昏迷,老周不会背锅,院长奶奶不会中风。
她就是个灾星。
外面的雨还在下,雨点打在厂房的铁皮屋顶上,声音密集得像在敲鼓。苏沐妍闭上眼,感觉生命力正在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
也许这样也好,终于不用再挣扎,不用再连累别人了。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短信,发信人是陆景琰。
只有三个字:“等我来。”
苏沐妍的手指动了动,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还有什么资格等他?她已经把一切都毁了。
但那三个字像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黑暗里,点燃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
她咬着牙,用尽全力往门口爬。地上的碎玻璃划破了手心和膝盖,留下一道道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要活下去。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陆景琰那句“等我来”,是为了林姐不能白死,是为了让王浩这种人渣付出代价。
哪怕拖着一条残腿,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她也要爬出这个地狱。
雨还在下,仿佛没有尽头。而在泥泞的血泊里,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影后,正像一只绝境中的困兽,用尽全力,朝着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光亮,艰难地爬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