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离戒备森严的机关大院,汇入京城璀璨的夜色。
梁盼盼坐在后排,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文件夹和古朴的木盒。
他没有坐自己的车。
钟正国将他送到门口,一辆挂着普通牌照的黑色轿车便无声滑到面前。开车的男人面容冷峻,副驾上的同伴同样沉默如铁。
他们身上有一种与喧嚣都市格格不入的凌厉气息。
“梁总,我们负责送您回汉东。”驾驶座的男人言简意赅。
“麻烦了。”梁盼盼点头。
他知道,这些人是靳磊安排的。从他踏出会议室的那一刻起,他的安保级别,已经不再是企业家层面所能想象的了。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飞速倒退,显得那么不真实。
几个小时前,他还像个溺水者,在绝望的深海中苦苦挣扎。
而现在,他手里握着的是能调动国家力量的“最高特别通行令”,是能让黑石基金灰飞烟灭的审讯报告。
这一切的转变,都源于汉东老街上那个喝茶看报的陈叔。
这个认知,像一颗精神炸弹,在他脑海里反复引爆,将他过去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炸得粉碎。
资本?权势?在那种力量面前,脆弱得像纸一样。
车内安静得可怕。
两个护卫目不斜视,仿佛两尊雕塑,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梁盼盼紧绷的神经,在这种极致的专业氛围中,竟然奇异地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天穹科技,有救了。
大夏芯片,有救了。
车队平稳地驶上高速,朝着汉东的方向疾驰。夜深了,路上车辆稀疏,只有单调的引擎声和风声。
梁盼盼看着窗外漆黑的田野,困意上涌。
就在他眼皮打架,即将睡去时,一股突兀的震动从车底传来。
不是路面不平,而是一种更狂躁的轰鸣。
他瞬间清醒。
驾驶座上的男人,身体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但梁盼盼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老鹰,三点钟方向,有情况。”副驾的男人低声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梁盼盼下意识地回头。
远处的黑暗中,两个刺眼的车灯像野兽的眼睛,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逼近!
那是一辆重型工程卡车,车斗里装满了砂石,高大的车头像一堵移动的墙,在高速公路上画出诡异的S形,直奔他们这辆车而来!
刺耳的喇叭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梁盼盼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冲上头顶!
这不是意外!
这是谋杀!
“坐稳!”
司机“老鹰”暴喝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同时一脚油门踩到底!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车身在极限操作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整个车体几乎是横着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另一辆护卫车,如离弦之箭般猛然加速!
“砰!”
一声巨响!
护卫车竟然毫不减速地,用自己的车头狠狠撞在了梁盼盼所乘轿车的左后侧!
巨大的推力,将即将被卡车碾压的轿车,硬生生顶进了旁边的紧急停车带!
梁盼盼被巨大的惯性甩在车门上,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电光火石之间,那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几乎是擦着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呼啸而过!
带起的狂风,让整个轿车都剧烈摇晃。
他甚至能看清卡车轮胎上沾染的泥点!
还没等他从这波冲击中缓过神来,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降下了车窗。他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手中握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黑色装置。
没有枪声。
只有一声沉闷的爆音,和一团骤然亮起的、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强光!
强光爆震弹!
精准地从卡车敞开的驾驶室窗了进去!
“轰!”
卡车驾驶室内爆出一团炫目的白光,随即传来司机一声短促的惨叫。
那辆庞然大物瞬间失去了控制,像个喝醉的巨人,歪歪扭扭地冲向中央隔离带。
“哐——!!”
震耳欲聋的金属刮擦声,绵延出上百米,火花四溅,照亮了梁盼盼煞白的脸。
重型卡车最终斜插在隔离带上,彻底熄火。
从卡车出现,到危机解除,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车内,只剩下梁盼盼粗重的喘息声。
一股焦糊味和硝烟味钻进鼻腔。
“呼叫指挥中心,‘包裹’安全,威胁已清除。重复,威胁已清除。请求后续单位处理现场。”司机“老鹰”拿起通讯器,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汇报今天的天气。
处理完这一切,他才回头。
“梁总,您没事吧?”
梁盼盼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用力地摆了摆手。
他低头看着腿上那份文件,那枚红印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燃烧。
这哪里是护身符?
这分明是催命符!也是照妖镜!
它让魑魅魍魉,再也按捺不住,直接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
一部加密的卫星电话递了过来。
“梁总,靳先生的电话。”
梁盼盼颤抖着手接过,放到耳边。
“盼盼,别怕,一点小麻烦。”靳磊的声音沉稳如山,“初步报告是司机疲劳驾驶,加上车辆制动失灵。但你放心,我们会把这辆车,连同司机,查个底朝天。”
疲劳驾驶?车辆失灵?
这种鬼话,骗鬼都不信!
“我……我明白。”梁盼盼的牙齿在打颤,“谢谢。”
“你的安全现在是最高优先级。安心回汉东,剩下的,交给我们。”
电话挂断。
梁盼盼没有放下电话,他深呼吸,压下心头的狂跳,凭着记忆,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
是陈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背景里还有电视机播放新闻的隐约声响。
“陈叔,是我,盼盼。”梁盼盼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嗯,到哪了?”
“快……快到汉东了。”梁盼盼顿了顿,“京城的事,都办好了。钟主任和几位领导,给了最大的支持。”
他刻意省略了刚才的惊魂一刻。
他不能给陈叔再添麻烦,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扛不住事的废物。
“路上……出了点小意外,已经解决了。”他还是补了一句,说得轻描淡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那两秒钟,对梁盼盼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知道了。”陈叔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听不出喜怒,“人没事就好。东西带回来。”
说完,电话就挂了。
梁盼盼握着电话,怔在原地。
那句“知道了”,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有力量。
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他老人家早就料到,归途不会太平。
一个小时后,换乘了车辆的梁盼盼,终于抵达了汉东市那条熟悉的老街。
他推开“拾光书屋”的门,风铃叮当作响。
陈叔正戴着老花镜,借着台灯的光,专注地擦拭着一个旧瓷杯。
看到梁盼盼进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
梁盼盼走到柜台前,将那份决定着天穹科技,乃至大夏芯片未来的文件,和那个古朴的木盒,轻轻放在了台面上。
“陈叔,东西,都带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楚风拿起那份盖着鲜红特殊印章的绝密文件,只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了一边,仿佛那不是一道尚方宝剑,只是一张过期的报纸。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木盒吸引了。
他拿起木盒,打开,凑到鼻尖闻了闻。
一股清新的茶香,瞬间在小小的书屋里弥漫开来。
老人那张平日里略显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嗯,是正国那小子送的雨前龙井。”
“他倒还记得我好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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